
第30章 竞选
第二天,李远站在一栋老旧店面前,抬头看着招牌上刚刚贴上的“约翰逊警长竞选总部”几个大字。
这家店面位于休斯顿市中心与东区交界处的一条主干道上,地理位置不错,但建筑本身已经有些年头了。
红砖外墙上的漆斑驳脱落,窗户却被擦得一尘不染,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
李远不住地点头:“不错的选择,既不会显得太奢华让普通选民觉得疏远,又足够体面让人感到认真。”
推开门,一阵嘈杂的声音立刻扑面而来。
十几个人在不大的空间里忙碌着,有人在电话前激烈交谈,有人在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还有人在墙上钉着的德州地图前指指点点。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打印机墨水的混合气味,典型的竞选团队氛围。
“李,你来了!”约翰逊警长从人群中走出来,热情地握住李远的手,“欢迎加入团队!”
约翰逊今天没穿警服,而是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他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即将开始的竞选充满期待。
“谢谢邀请,警长。”李远回握道,“看来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
“是的,时间紧迫啊!”约翰逊拍了拍李远的肩膀,“来,我带你认识一下核心团队。”
他领着李远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后面一个相对安静的小会议室。
三个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讨论什么,看到约翰逊进来,立刻停下了交谈。
“各位,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李·史密斯,”约翰逊介绍道,“约翰·史密斯的儿子,现在是我们警局的辅警,也是纽约保险欺诈案的关键证人。李,这是我们的核心团队。”
一位亚裔男子首先站起来伸出手:“陈大卫,竞选经理,很高兴认识你,史密斯先生。”
陈大卫看起来四十出头,身材瘦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举止干练,眼神敏锐。
他穿着衬衫和西裤,袖子卷到手肘,显示出一种忙碌但有条理的工作状态。
“叫我李就好。”李远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梅丽莎·罗德,传播总监。”
一位拉丁裔女性也站起来自我介绍。
她大约三十五岁,一头乌黑的卷发,穿着时尚但不过分,手腕上戴着几个彩色手环,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
“汤姆·威廉姆斯,战略顾问。”
最后一位是个五十多岁的白人男子,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但眼神锐利。
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典型的德州风格,但说话时的措辞却显示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李是我们团队的新成员,”约翰逊对大家说,“他将负责社区外联工作,特别是少数族裔社区和年轻选民。”
“太好了!”梅丽莎热情地说,“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帮助,年轻选民的投票率一直是我们的弱项。”
陈大卫则显得更为谨慎:“史密斯先生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李远坦诚地回答:“坦白说,我没有正式的政治竞选经验。但我在警局工作期间接触了各类社区,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担忧,我相信这些经验会有所帮助。”
“别担心经验问题,”威廉姆斯插话道,声音低沉而有力,“政治竞选说到底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你年轻,有活力,又是约翰·史密斯的儿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组合。”
李远注意到威廉姆斯提到他父亲时的语气微妙变化,似乎在暗示这层关系的重要性。
“好了,”约翰逊拍了拍手,“让我们简单介绍一下竞选策略,然后李就可以开始他的第一个任务了。”
陈大卫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块白板前:“我们的核心竞选理念是‘社区警务和去军事化’。”他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这几个词,“约翰逊警长相信警察应该是社区的一部分,而不是占领者,我们主张减少对重型装备的依赖,增加社区巡逻和预防犯罪项目的投入。”
李远点点头,虽然心里对这种策略在德州的可行性有所怀疑。
德州人普遍支持强硬执法和第二修正案权利,“去军事化”这样的理念可能会被视为软弱,但他没有说出这些疑虑,决定先了解更多情况。
“我们的对手布拉德利副局长则恰恰相反。”威廉姆斯补充道,“他主张‘强硬执法’,要求增加警力装备,扩大逮捕权限。这在保守派选民中很受欢迎,但也引起了少数族裔社区的担忧。”
梅丽莎接着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李。我们必须动员那些通常不参与投票的群体——少数族裔、年轻人、城市专业人士,让他们相信约翰逊的愿景能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安全、更公平的社区。”
“我明白了,”李远思考着,“那么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陈大卫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地图:“东区,以西班牙裔为主的社区。我们需要在那里组织一场社区议事会,让约翰逊警长直接与居民对话,听取他们的关切,解释他的政策。”
“东区,”李远重复道,回忆着那个区域的情况,“犯罪率较高,警民关系紧张。”
“正是如此,”约翰逊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从那里开始,如果能赢得东区居民的信任,就证明我们的理念是可行的。”
“我需要做什么?”李远问道。
“联系当地社区领袖,安排场地,组织居民参与。”陈大卫列举道,“最重要的是确保气氛建设性而非对抗性。我们希望这是一次真诚的对话,而不是指责警察的场合。”
“明白了。”李远点头,“我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约翰逊微笑道,“时间就是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李远全身心投入到东区社区议事会的筹备工作中。
他拿到了一份当地社区领袖的联系名单,开始一个个打电话联系。
然而,反应并不如他预期的那样积极。
“警察?不,谢谢。我们社区不需要更多警察。”一位社区中心主任冷淡地回绝了他的邀请。
“约翰逊警长?他和其他警察有什么不同?”另一位教堂牧师质疑道。
“我们已经参加过太多这样的'对话'了,结果呢?什么都没变。”一位社区组织者更是直言不讳。
李远坐在竞选总部的一个角落里,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挫败。
三天过去了,他几乎联系了名单上所有的人,但只有两位勉强同意参加,其余的要么直接拒绝,要么敷衍了事。
“进展不顺利?”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远转身,看到莎拉·约翰逊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在警局时更加随意和亲切。
“你可以这么说,”李远苦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咖啡,“谢谢。”
“社区领袖不配合?”莎拉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对警察有很深的不信任,”李远叹了口气,“我理解他们的感受,但如果不能坐下来对话,情况只会继续恶化。”
莎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爸爸在东区工作了很多年,情况一直很复杂。那里的居民经历过太多失望,他们需要看到实际行动,而不仅仅是承诺。”
“问题是,没有对话,就没有机会展示行动,”李远说,“这是个恶性循环。”
“也许我们需要换个角度,”莎拉建议道,“不要把它定位为‘警察与社区的对话’,而是‘关于社区安全的居民讨论’,约翰逊警长只是作为一个参与者,而不是权威代表。”
李远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改变框架,降低警察的存在感,强调居民的主导权。”
“而且,”莎拉补充道,“我们可以邀请一些已经与警方有过积极合作经历的居民,让他们分享经验。”
“你有这样的联系人吗?”李远问道。
莎拉微笑着拿出手机:“当然,我在东区也呆过一段时间,认识很多人。”
就这样,莎拉给李远当起了参谋,两人开始重新规划东区议事会。
莎拉的加入带来了转机,她不仅提供了宝贵的本地联系,还对如何与不同群体沟通有着敏锐的直觉。
“我们应该在宣传材料上使用西班牙语和英语双语,”莎拉建议道,“而且不要用太正式的语言,要让人感觉亲切而非官方。”
李远点头赞同:“我可以用西班牙语写初稿,你帮我检查一下语感如何?”
“你会西班牙语?”莎拉惊讶地问。
“会一点,”李远微笑着回答,他之前也在杰西卡面前也展示过,“国际商务中很有用。”
随着工作的深入,李远和莎拉的合作越来越默契。
他们一起走访东区,与居民交谈,倾听他们的担忧和期望。
李远发现,当他提到自己在纽约揭露保险欺诈案的经历时,人们的态度会明显软化。
“你是那个在纽约作证的警察?”一位社区诊所的护士惊讶地问,“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
“是的,那是我,”李远谦虚地回答,“我相信系统应该为人民服务,而不是相反。”
“那么,你为什么要支持约翰逊?”护士追问道,“他真的和其他警察不同吗?”
李远认真地回答:“我支持他是因为他理解警察的职责不仅仅是执法,更是服务社区。他愿意倾听,愿意改变,这在执法部门领导中很少见。”
这样的对话一次次重复,李远发现自己的个人经历成为了连接警方和社区的桥梁。
人们可能不信任警察,但他们愿意听一个曾经挑战权威、为普通人发声的人说话。
一天晚上,当他们结束了一场与社区领袖的会面,李远和莎拉决定在附近的一家墨西哥餐厅吃晚饭。
餐厅装饰着鲜艳的彩旗和传统工艺品,墙上挂着吉他,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和烤肉的香气。
“我得说,今天的会面比我预期的顺利多了。”李远一边吃着塔可,一边评价道,“罗斯牧师的支持对我们很重要。”
“他在社区很有影响力,”莎拉点头同意,“如果他出席议事会,会带动很多人参加。”
李远注视着莎拉,被烛光映照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说真的,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还在原地打转,谢谢你加入这个项目。”
莎拉微微一笑,眼睛在烛光下闪烁:“不用谢,这也是我父亲的竞选,我当然要尽力帮忙。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和你一起工作很愉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动。
李远感到一阵心跳加速,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曾经有过恋爱经历,陌生是因为在这个新世界里,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实的情感连接。
就在这时,李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熟悉的号码:凯特琳·摩根。
“抱歉,我得接一下,”李远对莎拉说,然后按下接听键,“你好,凯特琳。”
“李,好久不见,”凯特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既熟悉又带着一丝紧张,“我听说你回到休斯顿了,而且在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是的,我现在在约翰逊警长的竞选团队,”李远回答,注意到莎拉好奇的目光。
“真巧,我也在关注这次选举,”凯特琳说,“我们的律所代表一些对警务改革感兴趣的客户,也许我们可以叙叙旧?晚餐怎么样?周末晚上?”
李远犹豫了一下,看了莎拉一眼,然后回答:“好的,周末晚上可以。”
挂断电话后,莎拉挑起眉毛:“前女友?”
李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的表情,”莎拉微笑着解释,“像是看到了幽灵一样。”
李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凯特琳,我们大学时代交往过。她现在是霍金斯与帕特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霍金斯与帕特纳?”莎拉的表情变得严肃,“那家经常代表大企业的律所?”
“没错,”李远点头,“她说他们的一些客户对警务改革感兴趣,想和我聊聊。”
“小心点,李,”莎拉警告道,“霍金斯代表的客户通常不是普通市民,而是有特定利益的大企业,他们对警务改革的‘兴趣’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李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不过,也许这是个了解其他想法的好机会?”
“也许吧,”莎拉同意道,但眼中仍有担忧,“只是不要被个人感情影响判断。”
“不会的,”李远保证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晚餐结束后,李远送莎拉回家。
当他们站在她公寓楼下道别时,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谢谢你的晚餐,”莎拉说,声音比平时柔和,“明天见?”
“明天见,”李远回答,犹豫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晚餐后我会告诉你凯特琳说了什么。”
莎拉微微一笑:“不必了,那是你的私事。”
“不,”李远坚定地说,“如果涉及到竞选,那就是团队的事,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莎拉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暖:“晚安,李。”
“晚安,莎拉。”
看着莎拉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内,李远深吸一口气,他感到自己正站在某种复杂关系的边缘。
一边是与莎拉逐渐升温的工作关系和可能的情感发展,另一边是凯特琳突然的重新出现和不明确的意图。
生活总是充满惊喜,即使是在另一个世界。
李远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