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观海 岁月留声:胡辛30年论说纵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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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寻觅失落的女性

源头二说

中国女性文学的源头在哪里?

孟悦、戴锦华在《浮出历史地表》绪论中言:“两千多年始终蜷伏于历史地心的缄默女性在这一瞬间被喷出、挤出地表,第一次踏上了我们历史那黄色而浑浊的地平线。”[1]

这一瞬间指的是19和20世纪之交,是五四时代,中国现代女作家作为一个性别群体的文化代言人浮出历史地表,从此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女性文学。也可以说中国女性文学女性意识的自觉觉醒是在五四时期。

那么,这以前的漫漫几千年湮没于坚硬的历史地壳内的被禁锢的中国女性有过自己的声音吗?评论家陈惠芬在《找回失落的那半:认识你自己……》中说:“当历史将女性无情地排斥在一切社会活动之外的时候,女性却用‘文学’保存了自己;而当女性解放终于蔚为时代风气,发展到一个更高层次的时候,女性则更以文学而‘发现’自身。”西苏说:“妇女必须把自己写进文本——就像通过自己的奋斗嵌入世界和历史一样。”[2]中国历史浩瀚的文学长河中,女性的作品宛若河道上的灯盏,稀稀疏疏寥寥落落,可是毕竟是明亮的是耀眼的,有着自己的温暖的光。

溯其源头,说法有二。一是认为大禹的妻子涂山氏女之短歌“候人兮猗”拉开了中国妇女文学的序幕。《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载:“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恐时之暮,失其度制。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者之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类,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道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明矣哉!’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3]那时还是对偶婚制望门居的时代,夫妻相会,每旬只在辛壬癸甲这四天,况且大禹又是位一心治水公而忘私的英雄。涂山氏女派人在涂山氏阳迎候大禹,久久不见其来,涂山氏女在焦虑中作歌曰:“候人兮猗!”如果“候人兮猗”算作源头,那么中国女性文学则一开始就定错了调。涂山氏女短歌的潜台词当是:“我不是我自己的呵!”“候人兮猗”成为涂山氏女人生的内涵,等待丈夫成了女人的本分和期望。大禹是公而忘私的英雄楷模,涂山氏女是大禹的陪衬乃至反衬。想想看,从那以后几千年来主内的女人等待丈夫成了中国社会的人文景观乃至自然景观,几乎不分东南西北的风景名胜处皆有望夫石这一不朽的景致,女人被定位于男人的属物,尽管社会将封闭的女性美化为坚贞坚韧的爱情化名,但这人生太悲凉又荒凉。

说法之二是中国第一位女诗人当推许穆夫人。许穆夫人因娘家卫国处失国之危急中,她在卫国欲向大国赴告,可许国诸臣赶来卫国劝她回许国。也许这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还管什么娘家的事”的女诫吧,许穆夫人十分悲愤,作《载驰》。“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可尤之,众樨且狂。”“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这个女人不寻常,她有主见,不动摇,她瞧不上这帮骄横狂妄的许国诸臣,认定他们上百种主意,都不如她自己选择的方向。

“国家兴亡,匹妇有责”中有着一个女子独立的心声。《载驰》已点出女性角色与事业的抗争话题。

《诗经》中还有不少诗篇写女人劳作之歌、守望之苦、被弃之怨、失子之痛等等,虽无具体的作者,但几千年来,女性鲜活的生命之音一直附托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