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中医证候学研究的主要方法
辨证施护是中医护理的特色，也是循证中医护理需要解决的学科难题。在护理实践中，护理工作者主要依据医师的病证诊断确立相应的调护措施，因此理解掌握中医辨证基础知识、知晓循证医学背景下的辨证论治结合点、了解循证中医药研究思路与方法，对提升循证中医护理研究水平大有裨益。现将常用的中医辨证规范化的研究方法介绍如下：
一、以文献为研究对象
文献研究（包括古籍、相关标准及指南、专病专论、期刊等）可对中医证候的源流、发展脉络进行系统梳理，掌握证候理论、辨证标准等现状和进展，形成专家调查的背景资料，并占有对传统医学证据体的第一手资料。
（一）历史文献学方法
中医古文献有着特殊的历史地位，它是当代中医理论与诊疗技术发展研究的重要依据，也是利用率最高的一类古籍文献。证候与辨证的内容记述在经典文献、医案医话、专家经验等载体上，可分为案例类与知识类两部分。案例类包括来源于经典文献、医案医话、现当代文献等报道中的病例报告，知识类包括上述各类资料中难以以案例呈现的、散在的理论阐述、技术要点、应用体会等。在循证角度，这类文献并非来自严格设计的临床试验，属主观评价或描述性研究，无法作为被优先推荐的证据，也无法纳入主流的系统评价作为二次证据。由于目前研究方法所限，定量方法无法处理中医临床疗效评价中人文科学属性的非定量化资料。古代汉语文献的语言处理、专家个体经验的充分挖掘、群体意见的收敛综合等均是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因此，掌握历史文献学方法是打下中医证候根基的基本方法。
著名文献学家张舜徽先生指出：“使杂乱的资料条理化、系统化，古奥的文字通俗化、明朗化，并进一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条别源流，甄论得失……这便是研究、整理历史文献的重要职责”。关于历史文献学理论史料的整理总结的具体做法，洪湛侯先生提出了搜集发掘、按类摘编、归纳梳理、择要注释、编纂专书等五个步骤。针对证候的历史文献学研究可从病证与方证两个角度切入，对于每个证候都可有症状、病机、疾病乃至对应的方药，以病机为纲，症病方药为目，形成类目丰富、层次清晰、结构完整的知识体系。这对了解证候理论源流、准确把握证候内涵、开展深化的循证辨证施护研究十分必要。
（二）文本标注
中医文献有古今异义、异词同义、同词异义的复杂语义现象，诊疗也有意象思维特点，护理人员在阅读利用经典文献时存在难度。信息化技术为挖掘古籍中的证治规律提供了手段，关键词词典和主题模型等方法是文本标注常用的技术手段。
关键词是指能够揭示或表达文献的核心内容、具有实际意义的自然语言词汇，以概念、术语或有判别意义的表述为佳，其在古文献中出现的频次高低可以确定该领域的研究重点。关键词词典结构搭建应以中医临床专家为主，通过提取关键词、本体，形成关键词词典中词汇的树形结构。研究证候可从“据象辨证”角度出发，选取症状名、临床表现、中医病名作为关键词，最大限度地包含在自然语言环境下用户可能用以选择搜索的词语。比如“诸风掉眩”“其人苦冒眩”“起则头眩”“眩晕痰多”中的掉眩、冒眩、头眩、眩晕均可作为关键词。然后从关键词中提取最具有代表性的、最为人熟知的、最可能被作为搜索词的词语作为本体，这个过程包括从领域文本中抽取术语集合、词性规范（同义词处理）以及领域概念的筛选和确定，比如上述四个关键词的本体可确定为“眩晕”。最后建立关键词词典的分类树形结构，作为文本挖掘的索引结构。对医籍文献知识数据进行本体标注后，输入关键词即得到较全面、关联性强的检索结果，有利于护理专业人员更迅速地找到证候相关信息。
主题模型与之相似，能够提取隐含在文档或其他离散数据集中的主题，其中每个主题是语义相关的词上的多项式分布。主题模型的主要目的是提取数据集中隐含的统计规律且利用主题进行直观表达，然后可以利用获得的主题进行信息检索、分类、聚类、摘要提取以及进行信息间相似性、相关性判断等一系列应用。目前，已有学者以糖尿病为例研发出“症状—中药—诊断”主题模型（SHDT模型），通过分析症状，找出一类症状所隐藏的主题，从而找出相应的中药处方以及证候特征。
（三）文献计量学方法
随着科技的发展，文献数量呈指数上升，文献计量学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1969年美国目录学家Alan Pritchard将数学和统计学的方法运用于图书及其他交流介质的研究，对于护理专业人员而言，可以应用网络信息计量学方法开展中医证候的文献研究。首先明确检索目的（如某疾病的证候分布情况），确定文献的纳入、排除标准，确定检索策略（包括数据库、病证关键词、时间跨度等），资料提取可采用NoteExpress和Excel软件进行文献去重和提取数据。对文献数量、发表年代、发文地区、发文机构、引用和被引情况、主题分布、作者情况、期刊分布以及基金资助情况可采用文献计量学方法应用SPSS进行统计描述，对关键词分析采用Ucinet软件绘制社会网络图分析，对系统评价文献采用 AMSTAR（assessment of multiple systematic reviews）进行质量评价。文献计量学方法有助于了解学科领域的信息交流分布规律和研究发展趋势，从而有的放矢地开展目标领域的深入研究。
（四）扎根理论
扎根理论是对搜集的定性资料进行比较、归纳、浓缩提炼，进而形成理论的一种定性研究方法。它将信息获取、归纳和整合过程看成是交互的循环过程，强调所搜集的现实资料与分析的持续互动。该方法强调理论的发展，在研究前没有理论假设，直接从研究问题出发，收集文献资料，并用严谨、系统的研究程序和演绎归纳思考策略，实现新理论的构建。
其具体操作主要是通过编码程序实现的。编码是一种把数据分解、概念化，然后把概念重新组合的操作，包括开放式编码、轴式编码和选择式编码。应用扎根理论对中医文献进行三级编码的过程示例如下：有独立含义的原文条目为登录内容，在登录及编码备忘录的基础上提取一级编码，一级编码尽量使用原文本土概念（如证候、证候定义、技术规范、规范定义），对同一类辨证问题的多种文献中多个条文可以提取多种一级编码；在开放式登录后，对所有一级编码进行单独提取，整理编码表；结合原文、编码表、编码备忘录，提取主轴编码（如证候、证候定义、技术规范、规范定义可提取为辨证规范），完成二级编码；进而结合研究目的，从主轴码中筛选提取核心类属码，完成三级编码。通过这样的过程，可以从数据中提取主题，使原始数据逐渐概念化、范畴化，再对原始数据进行关联和验证，从而从多个概念中发展出新的理论架构。扎根理论方法可以达到以往定性研究所缺乏的“推广性”“准确性”“严谨性”以及“可验证性”。
（五）内容分析法
内容分析法是社会科学研究中普遍使用的一种科学方法，用于将定性的素材转化为定量数据。其核心是将要研究的信息内容进行编码并按照事件的发生顺序制作列表。通过对直接显示的内容量化处理来判别其间接的、潜在的动机和效果。其操作可分为几个阶段：①确定分析主题、提出假设：如辨证选择的研究主题可为疾病、疾病所属症状体征、疾病所属证候、证候的客观指标、证候要素等；②抽取信息样本：在码号表中模糊匹配目标内容，入选的目标内容按入选顺序进行编码（即分析单元编码）；③确定分析单元和类目：如疾病所属证候分析单元的类目，可包括证的内涵外延、证名、证构成比与分布、证演变规律、证所属症状体征构成、证的诊断标准及疾病分期与所属证的对应关系；④建立量化系统：依据开始时建立的条目表格，以分析单元的顺序依次判定并严格记录条目出现的情况和频数；⑤信度和效度检验：主轴码号具体内容需进行信度检验，可采取霍斯堤（Holsti）一致性百分比公式比较两次编码结果；⑥定量处理与数据分析：内容分析法通过百分比和频数分配的描述性统计方法整理数据，根据数据处理结果进行分析讨论。
在中医辨证方法学应用中，内容分析法往往与扎根理论同时使用。通过扎根理论构建知识框架，为内容分析法提供研究问题和假设；内容分析法通过对类目的频数分析，比较某一目标条目在理论体系的比重，发现某一目标条目与众多条目的关系，从而发现新的信息或思路。
二、以专家为研究对象
在社会学领域中，定性和定量两种研究方法互为补充。定量研究有精确性高、客观性佳的优点，而在研究有关人的感受、态度、信念、动机、行为等主观问题时，定性研究比定量研究更具优势。定性研究方法可用于行为研究和形成性评价研究，对于讲求“医者意也”的中医辨证论治，通过定性研究方法研究中医证候专家的思维模式、研究思路、心理活动，从而规范辨证思路与行为也十分必要。质性研究方法包括访谈法、观察法、物质资料研究、焦点组（focus group）访谈法、共识法、德尔菲法（Delphi method）、群体决策法等。
（一）专家个人认识的获取
1.问卷调查法
问卷调查是一种常见的流行病学研究方法，是一种测量技术。问卷是问卷调查中用于收集资料的测量工具，是由一组问题和相应答案所构成的表格。问卷设计中要遵循目的明确性原则、问题适当性原则、语句理解一致性原则、调查对象合适性原则。
中医病证诊断中辨证论治的研究常常会用到问卷调查法。首先根据研究目的、任务来源、调查内容编写卷首语，之后为问卷填写说明。问卷内容中，探索性内容的调查往往用开放性问题，大规模正式调查则往往用封闭式问题。针对临床专家的证候学调查问卷，与其他研究对象相比有专业知识性强、可操作性强的优点，一般采用半结构化问卷结构，既便于控制和确定研究变量的关系，同时保证专家填写内容的全面性。内容方面，应包括病证、主证、兼证、舌脉等内容，经过定性评价、修正条目、预调查和定量评价，明确其信度效度可作为证候学测量工具。之后，再开展正式调查，进行数据统计和分析，明确证候特征、证候要素和证候演变规律。
2.访谈法
访谈法是常用的定性研究方法。结构化访谈多用于社会调查定量研究，非结构化访谈是指在自然情境下进行自由交流，处于两者之间的半结构化访谈则适用于医学研究。半结构式访谈法依据访谈提纲进行提问，访谈题目不固定，可根据访谈情况进行调整，收集的内容较为集中深入，可克服结构性访谈不能深刻讨论问题、无灵活性等局限，并可减少非结构式访谈费力和费时等不足。
定性访谈在研究中医复杂性、主观因素、人文精神等方面有着明显的优势。研究者通过与受访者深入交谈可能了解到受访者的情感、经验、思维、感受等主观性强的内容，能够有效捕捉到定量研究所不能捕捉的微妙的复杂信息。在具体操作中，首先组建访谈研究团队，确定合适的访谈法，确定访谈时间，选择干扰少的访谈场所，拟定访谈知情同意书。然后拟定访谈计划，包括制订访谈提纲，确定经费和时间以及确定访谈目的、访谈对象及其人数。对于辨证研究，访谈提纲可包含辨证步骤、辨证内容、辨证难点、辨证鉴别、辨证评价方法等问题。研究对象应是能提供最大信息量或最有价值信息的个体或群体，如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和临床专家，可采用目的性抽样结合滚雪球抽样法，被访谈人数根据信息饱和性原则确定。
访谈者要掌握一定的访谈技巧，例如利用开场白取得好的第一印象；在谈话中需与被访者搭建信任、熟悉的关系，耐心倾听；问题应该以中立的方式提出，不应预设答案或带有任何诱导或感情色彩；注意控制主题，尽量避免被提问；为深刻把握被访者观点，要注意追问有价值的问题；整个访谈过程做好记录及录音，重点观察被访者肢体语言和表情的细微变化，注意把控访谈时间；注意访谈记录和备忘录的整理。
访谈结束后，资料的分析、整理和收集是同时进行的，而且是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类似扎根理论方法。目前已有专门的定性研究分析软件（如 ATLAS.ti、QSR Nvivo和QSR NUD*IST等）。定性访谈有自己独特的信度、效度、推广度。定性访谈资料的分析运用的是归纳法，即通过收集、整理分析资料得出假说或理论，也可结合后文介绍的层次分析法等质性研究方法得出结论。
3.参与者观察法
参与者观察法是一种没有固定结构类型的观察方法。互动论启发了社会学定性研究方法的发展，前面介绍的扎根理论通过观察所收集资料本身所发现的理论来构建过程，而参与者观察法则强调研究者在观察过程中发现并精炼概念。参与观察者既是所观察对象的参与者，同时也是观察者，即同时包括了情感参与和客观超然。其优点在于观察所获得的资料更为丰富、可能获得其他质量性研究方法难以获得的敏感性问题信息，通过对观察材料的分析解释可能超越角色自己选择的概念。
在实践中，首先参与观察者要融入观察环境，对观察研究项目做详细计划。在观察现场，根据研究问题选择观察的焦点，将瞬间事件做好观察笔记，包括观察性笔记、推理性笔记、方法性笔记。最后，观察资料涉及三个层次的分析解释：第一层次是研究者整理的见闻，接近或还原观察角色自己的理解；第二层次是研究者利用自己的文化背景或理论框架，提出超越观察角色自身理解的认识；第三层次是观察者意识到自身科学理论和经历背景的局限，对观察现场给出综合性解释。正是通过这样在理论、方法和资料之间的游移，参与者观察法能够逐步获取专家个人认识，并提炼新知。
参与者观察法可作为循证中医护理的重要研究方法。护理人员在参与辨证施治、实施辨证施护的过程中，可通过参与者观察法获得辨证论治过程疗效的构成要素，如四诊时医患的交流和互动、医患护关系的构建、患者依从性、中医药治疗动态随访及治法调整、中医优势病种适宜诊疗技术的实施、健康教育、情志调理、行为干预，这些要素对中医临床疗效的产生发挥重要作用，又具有鲜明的护理特色，是未来研究中体现辨证施护优势的着力点之一。
（二）专家群体知识的获取
1.德尔菲法
德尔菲法又称专家调查法，以领域专家为研究对象，进行信息分析与预测，可以较好地揭示出研究对象本身所固有的规律，并可据以对研究对象的未来发展做出概率估计。
在实践中，首先按照研究所需要的知识范围，确定专家专业，如中医诊断学、中医内科学、护理学、统计学等，组成专家小组。一般专家数量不超过20人。之后拟定调查表，采取匿名方式广泛征求专家意见，并附上相关问题的所有背景资料，一般通过电子邮件、邮寄等不谋面的方式进行。专家小组成员认真填写问卷，并提出补充意见。第一轮调查意见统计分析后，将统计分析结果和反馈意见发给各位专家，让专家比较自己同他人的不同意见，修改自己的意见和评判。或请身份更高的专家评论调查结果供专家小组成员参考修改。逐轮收集、汇总、反馈、修正，直到每位专家不再改变自己的意见为止。这样经过反复多次的信息交流和反馈修正，对结果统计分析并赋权，使专家意见逐步趋向一致，形成专家群体共识。
经过德尔菲法形成的问卷，除要遵循问卷信度和效度评价一般原则外，还需要评价：①专家积极系数：这个指标主要反映专家对咨询问卷的关心程度；②专家意见集中程度：包括均数、满分频率、等级总和；③专家意见协调程度：用来判断专家对每项指标是否存在较大的分歧，找出高度协调专家组和持异端意见的专家；④专家权威程度：专家权威程度是反映问卷信度的重要指标。
德尔菲法是社会调查的重要方法之一，既可以用于证候学问卷的形成过程，提高问卷内容信度，也可用于对研究结果汇总专家共识意见，提高证据获取的规范性。其优点一是不谋面的方式可充分表达专家意见，表达分歧意见，取长补短；二是可以避免权威人士意见影响他人、共识会议意见的趋众性等。其缺点是反复征询反馈意见花费时间较长。
2.名义群体法（又名改良德尔菲法、名次归类法）
名义群体法在决策过程中对群体成员的讨论或人际沟通加以限制，但群体成员是独立思考的。特点是在决策制定过程中限制讨论，群体成员必须出席，且独立思考，但不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其过程如下：先由群体成员聚集，在讨论前，每个群体成员写下自己对题的看法和观点。然后，每个群体成员都要向群体阐明自己的观点，所有的观点都通过活动挂图或者黑板记录下来，直到依次阐述完毕，在此之前不进行讨论。之后，群体开始讨论每个群体成员的观点，并进一步澄清和评价这些观点。最后，群体成员独立选择他们认为最重要意见并进行排序，最后决策是综合排序最高的想法。其优点是使群体成员正式开会但不限制每个人的独立思考，传统会议往往不能做到这一点。其缺点是过程可能会过于机械，个人的意见、看法可能不衔接，在投票过程中，思想的交流和意见的交换可能受到限制。
3.焦点组访谈法
焦点组访谈法是针对某一特定问题选取具有代表性的8～12个参与者进行渐进的、引导式的访谈，通常持续2～3小时。访谈研究对象是整个小组而非个人，访谈者在其中起到与研究问题相关小组的激励、相互交流和影响的效果。焦点组作为访谈对象是由于个体拥有的观点和态度是其所归属的集体的结果，他们以小组的形式被社会化了，因此其观点在集体访谈的背景下能更好地被测量。
焦点组访谈时也需要向被访谈者提供背景资料和问题，构建访谈指南。现场可以采用圆形或马蹄形的室内格局，由主持人介绍第一个问题开始正式访谈，提问中可采用“继续式”问题、细节导向问题、举例说明、澄清问题、对比问题的形式，通过集体发言的开放气氛和相互影响获得参与者真实可靠的观点。
焦点组访谈法一是可以提供更详尽的信息，多个参与者互相启发影响可能会唤起平时未出现的新见解；二是访谈法和观察法相互结合，参与者的身体语言补充了言语回答，更真实可信；三是较之个体访谈节省时间和经济成本。事实上，焦点组访谈除了获取专家集体的共识之外，也可应用在护理实践，如对患者小组的访谈等，获得循证护理的一手资料。
4.共识会议法
专家共识是证据的重要补充，也是中医临床指南证据的重要来源。共识会议法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系统广泛使用，该法是提高专家共识操作的严谨性、规范化的重要途径。NIH为组织专家共识会议提供了下述原则：
（1）遴选会议小组：一个基础广泛的，非鼓吹性质的，非政府强制性的，独立性质的小组。能够在研究主题上给出较客观的和专业化的意见。小组成员之间应排除任何学科或经济利益上的冲突。
（2）会议讨论组成：会议分两个部分：公开讨论部分和委员会。在公开讨论部分，应邀专家向会议小组陈述观点和意见并接受提问和咨询。然后会议小组组织小组委员会进行讨论和材料的整理，准备撰写共识声明。
（3）预设4～5个问题以便确定会议的讨论范围。所有与会者对这些问题都熟知。会议小组的任务是通过这些问题激起讨论。
（4）所预设的问题应该依据循证的观点提出，即会议小组应通过系统的文献检索提出问题。
（5）会议结束前会议小组通过小组委员会撰写好共识声明草稿。然后在公开讨论会上进行讨论。最后将讨论结果进行修改完善，两会达成共识后，将结果公布大众。
（6）共识声明应被广泛推广以实现其应用价值。虽然建议的推荐没有固定的模式，但是与会专家应该尽量从量、质、一致性、实用性、适宜性和临床影响等方面进行考虑，需要强调的是所有的评审不是来自个人而是基于一个多学科交叉的专家群体。
由于医疗研究中主要涉及医疗安全性、有效性、经济性、社会性和伦理道德等方面，共识会议法能够召集多个领域专家进行探讨，从而为研究者提供借鉴和参考。当诊治意见存在分歧矛盾时，共识会议这种类似“民主集中”的流程有利于形成“共识声明”或“推荐意见”。目前该法广泛应用在传统医学临床实践指南的制定过程中。
5.层次分析法
在运筹学中，由于决策系统中很多因素之间的比较往往无法用定量的方式描述，需要将半定性、半定量的问题转化为定量计算问题，中医证候诊断量表中辨证依据重要性的评估就属于此类问题。层次分析法、秩和比法、TOPSIS法等可作为解决问题的选项，其中层次分析法被运用到中医药证候诊断、病因研究和疗效评价的权重确定上，逐渐被行业认可和接受。
层次分析法确定权重系数可分为4个步骤：①建立递阶层次结构；②构造两两比较判断矩阵；③由判断矩阵计算被比较条目的相对权重；④计算各层条目的组合权重，依据权重大小确定优劣，来决定各条目相对重要性的排序。
层次分析法在中医证候诊断标准中确定权重的主要环节包括：①以现场调查方式咨询专家，分析证候中的症状、舌象、脉象四诊信息之间的关系，对同一层次各条目的重要性进行两两比较，构造两两比较的判断矩阵，建立比较准则；②由判断矩阵计算被比较条目对于该准则的相对权重，进行一致性检验；③计算症状、舌象、脉象四诊信息各条目对于正确辨证的总排序权重，并进行排序。将层次分析法与德尔菲法相结合，能够充分利用专家的经验与学识，集思广益，形成专家共识，实现中医证候定性和定量诊断。
三、数据挖掘技术
中医辨证论治是一个非线性、高维、高阶的复杂系统。统计学中往往使用多元分析方法来定量分析事物复杂关系，如聚类分析法、判别分析法、回归分析法、因子分析法、相关分析法。但在处理辨证的要素、要素之间关系、证候的演变方面，数据挖掘更有技术优势。
数据挖掘技术是将隐含的、尚不为人所知的，同时又是潜在有用的信息从数据中提取出来，建立计算机程序，自动在数据库中细察，以发现规律。它将统计学、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信息论和计算技术有机结合，是一门具备坚实数据基础和强大工具的完备科学。对于证候相关信息的挖掘，一般通过设计调查问卷收集总结来自文献、专家等各种途径的原始资料，或借助古代大型医案数据库、中医传承辅助系统等临床数据库，应用数据挖掘技术，探寻证候要素、证候特征、证候演变规律、病机演变规律。下面，介绍几种证候研究中常见的数据挖掘方法。
（一）证候要素的研究方法
1.决策树
分析证候要素首先要判断患者是否具有某种证候要素，这实际上是分类问题，所以用决策树有助于分析证候要素。决策树是一种类似二叉树或多叉树的树结构。树中的每个非叶节点（包括根节点）对应于训练样本集中一个非类别属性的测试，非叶节点的每个分支对应属性的一个测试结果，每个叶节点代表一个类或类分布。从根节点到叶子节点的一条路径形成一条分类规则。决策树从节点来寻找分支定类的思想就是逐步找到更具有确定类别意义的，更“纯”的节点。证候要素存在多分类问题，传统的单一决策树难以正确分类，所以根据证候要素之间的层次对应关系，可基于层次分解的方法，通过产生多棵决策树来处理多类问题。
2.神经网络
指模仿人脑而建立的、具有和人脑相似功能的统计模型。神经网络系统可以对大量数据进行快速建模。网络不需要人为地选择具体的模型，在学习和训练的基础上，通过本身的学习功能，对样本进行学习，选择合适的结构，并能得到理想的结果，从而解决特定领域中的问题。神经网络一般采用简单的网络结构，包括三层，即输入层、隐藏层（中间层）、输出层。理论上已经证明：只要训练数据对、精度高，具有一个隐藏层的神经网络能以任意精度表示任何函数。故对于中医证候要素的分析也可采用具有一个隐藏层的神经网络，输入层为各症状变量，输出层为证候要素。
3.粗糙集理论
辨证体系要求对症状、体征、检测指标等内容进行规范和完善，明确其对各辨证要素、各常见证型的贡献度，制定由辨证要素所组成的常见证型的诊断标准，这就需要将某个症状的出现对确认相关证素的可能性大小，通过参数来表示。在粗糙集理论中，知识推理就是给定知识表达系统的条件属性和结果（决策）属性，求出所有符合该知识的最小决策算法。这主要通过粗糙集的约简理论建立数学模型，分析症状与证素之间的关系，并通过权重系数反映各个症状在证素确定中的可信度，也就是将权重系数确定问题转化为粗糙集中知识依赖性与属性重要性评价问题。该方法不需要建立解析式的数学模型，完全由数据驱动来确定各个证素的权重系数，使得证素辨证更具客观性。
4.贝叶斯网络
贝叶斯网络是用于不确定性推理，带有概率注释的有向无环图模型。它可根据先验知识和现有的统计数据，用概率的方法对未知事件进行预测。它以直观的图形方法描述数据间的相互关系，用概率测度的权重表达多个变量间的时序关系、相关关系或因果关系等多种依赖关系。改良后的贝叶斯算法具有自我学习能力，能够实现推理预测。有中医诊断专家应用该方法，在大样本量的训练样本集中证实中医辨证贝叶斯网络能计算出“症状—证素—证名”之间的量化关系，为中医证素辨证体系的量化研究提供统计数据。
（二）证候特征的研究方法
1.聚类分析
聚类分析又称集群分析，是将样本个体或指标变量按其具有的特性进行分类，主要是通过距离的远近与相似程度来判断个体是否有聚集现象，是一种通过“物以类聚”的数理统计方法用于中医证候研究的有效方法。聚类是无监督的学习，是一种探索性因子分析。
聚类分析后，统计各症状在各类中出现的频数情况，挑选出各类具有代表性的证候特征。症状变量挑选所遵循的原则是：按照各个变量出现的百分比大小，由大到小依次选取，直至这些症状能够构成某一证候为止。聚类分析的应用可将中医药科研活动从传统的以定性描述为主逐步转为定量研究。对数据库症状群、舌脉的聚类分析，寻找合适的聚类类目，可以揭示证候特征。
2.测量模型
是一种验证性因子分析方法。以前期聚类所得的证候特征为潜在变量，以该证候包含的观察指标（症状、四诊信息、理化检测指标等）为观察变量，构建某病证候特征的测量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通过对模型的适配度检验、残差关联、更改参数设定和变量之间的关系，修正假设模型，直至达到适配性良好的测量模型，得出带有内部症状关联性的证候特征。测量模型既可以验证聚类分析所得出证候特征的合理性，也可得到新的共变关系，为发现新的证素辨证单元存在提供数据基础。
（三）证候演变规律的研究方法
对证候演变规律的研究主要采用证候构成比和转移概率矩阵方法。转移概率矩阵是线性代数中马尔可夫链中的重要概念，可以将其应用于中医证候研究，经过转移概率矩阵的计算，并运用中医理论，对中医病机内在规律进行分析和阐述，以揭示中医证候病机之间的演变规律。从任意一个状态出发，经过任意一次转移，必然出现状态1、2……t中的一个，其基本原理为计算 P（Xt+1=it+1|Xt=it）=P（Xt+1=j|Xt=i）=Pij（t），矩阵 P（t）=（Pij（t）），这种状态之间的转移称为概率转移，实际上是采用证候出现的频率来估计该概率值，得出各个阶段的所有证候发展为下一阶段某一证候的最大概率。
（四）病机演变规律的研究方法
中医学中许多指标都是不可直接测量的，这些不可直接测量的指标互相之间还可能存在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甚至有因果关系，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方法为这类指标的测量提供了可能。其中，潜在变量的路径分析（PA-LV）模型既包含测量模型，也包含描绘潜在变量之间关系的结构模型，可以通过因素负荷量反映潜在变量与测量指标之间的关系，也可以通过路径系数反映潜在变量之间的因果联系。
证候具有“动态时空”的特点，疾病在不同时点、不同病理阶段会产生不同的证候表现，证候转化的实质是病机的演变。从发病过程来看，可以认为时间在先的证候表现是因，时间在后的证候表现是果，先后发生的证候之间可视为具有因果联系。因此，将先期发生的证候作为外因潜在变量，后期发生的证候作为内因潜在变量，构建路径分析模型，通过对模型拟合程度的检验和指标的修正调整，则可分析疾病的病机转化规律。
以上，从文献利用与知识理论形成发展、专家决策与共识提取、数理统计与信息运算的整合三个层面，介绍了中医辨证分型从理论到实践、从定性描述到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掌握这些基本功，可为进一步综合运用获取证候规范信息、提炼辨证施护优势与特色提供方法学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