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平道传教
李靖摸索着甬道缓步前行。
甬道底部是夯紧密实的黄土。
两侧和顶部是用巨大圆木堆砌成的支撑模板。
地底阴湿，模板表面早已长出了苔藓。
从入手的触感来揣摩，这条甬道的落成想必有些年份了。
就是不知道是前朝造物，还是这药店老板的私人创作。
但不管是何原因，想必都定有蹊跷。
李靖走了几步，竟发现这甬道四通八达，似能通往不同地界。
他思忖片刻，认准那股暖风吹来的方向直行而去。
走了足有一二百米，前方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嚣之声。
又行了两三百步，转角处终现微弱光亮。
李靖屏息凝神，放轻脚步，悄然摸近。
到了转角处，微微探出头去，眼前豁然开朗。
不曾想这甬道的尽头，竟是一座巨大的地底石窟。
整座石窟窖穴呈不规则的立方体状。
约莫有三丈多高，五丈长宽。
四壁凿着十二尊青铜兽首，兽口衔着幽蓝火把。
火把上火焰熊熊燃烧，将整座洞穴映照得光影陆离。
李靖极目远眺。
穹顶之上，隐约可见支撑的模板上绘着一副巨大的血色立绘。
画面内容是三张梳着道士发髻的大饼脸。
三张脸部的鼻孔位置，俱都打通，共留出六道水井粗细的通风孔。
孔中隐约可见有铁叶风车缓缓转动，帮助洞内流通空气。
李靖之前感受到的暖风，便是来自于此。
饶是如此，甬道内仍弥漫着一股无形无质的沉闷之气。
以李靖的知识储备，如何不明白，这是木炭不完全燃烧释放出来的一氧化碳。
是一种毒性很强的血液毒素。
一氧化碳轻度中毒时，人体会出现头痛、头晕、恶心、呕吐、心悸、乏力等症状；
中度中毒时，会出现多汗、烦躁、意识模糊等症状；
重度中毒时，则会出现昏迷、四肢厥冷、抽搐、大小便失禁等症状。
严重时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此刻窖穴内的一氧化碳浓度已然足够达到轻度中毒的标准。
即便李靖内功深厚，内息绵长，此刻亦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地窖之中的大广场上，正有二十余人围成一个大圆圈。
这些人皆身着土黄色麻衣，衣袖上绣着些不知名的暗纹，似是某种道文。
圆圈正中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位光头的傩面道人。
此人身上披着宽大的土黄色道袍，袖口绣着金边，领口处绘着日月星辰图案。
手中持着一柄九节杖，杖身呈亮铜色，每一节杖上都阳刻着神秘的道文。
面上戴着的那张傩面，则雕刻的是个哭脸的表情。
双眼处的孔洞边上，还刻上了几滴泪纹。
李靖凝神细听，那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分明就是白天遭遇的药店掌柜。
掌柜身前，蜷躺着一名少年。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年纪，面庞蜡黄，皮肤紧绷，双目深陷。
眼眶周围泛着乌青，额头上冒着细密汗珠，却不见丝毫热气蒸腾，反透着一股阴冷寒意。
脖颈处，隐隐可见一些暗红色的斑点。
整个人时不时便咳嗽几声。
每咳一下，身体便如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
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瘟疫。
李靖见状，不由剑眉微蹙，心中暗自思忖道：
“东汉王朝自灵帝登基以来，连续几年北方天灾连绵，数州之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在此情境下，北方瘟疫横行肆虐，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可江东之地素来风调雨顺，又有长江天险阻隔，并无疫情蔓延，现在这地穴里怎会平白出现少年这般的瘟疫患者？”
少年身旁，跪着一位中年美妇。
这美妇虽已徐娘半老，看着也是风韵犹存。
尽管跟周边众人一样穿着朴素的屎黄色麻衣，依然难掩身上贵气。
此刻这美妇正四肢跪伏，以额触地。
李靖视线扫过，只见她肌肤白皙如雪，侧脸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温婉。
尤其是现在这个跪伏的姿势，撅着胯间那一对浑圆的大腚，简直是要馋死个人。
又听这美妇声音哽咽地哭诉道：
“上使，信女已依您所言，将两年前逃难时所携家资分文不留，全部捐献。
信女一心奉道，何以我儿的病情反复发作，至今仍旧不见好转？”
那傩面道人故作威严之态，将手中九节杖重重顿地，黄铜杖尾竟没入夯实的黄土里三寸之深。
李靖双眼瞳孔登时一缩。
还有高手！
那九节杖被傩面道人这重重一顿，杖头悬着的铜铃霎时嗡嗡作响，令场中众人更加头昏脑涨。
“噤声！“
此刻这傩面道人的语气似有几分愠怒，但仍耐着性子沉声道：
“大胆郭氏！你儿病体难愈，分明是你诚心未至。我太平神道术法通天，大汉东境八州谁不慑服？若你真心实意侍奉，何愁你儿疫病不除？”
美妇不敢抬头，泪眼婆娑，急切道：
“信女一心奉道，绝无半点虚情，恳请上使明鉴啊！”
傩面道人冷哼一声，手中九节杖轻晃。
紧接着，道人瓮里瓮气的声音便夹杂着那摄人心智的铜铃声一道响起：
“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傩面道人目光如炬，透过那诡异哭脸傩面的孔洞，死死地盯着郭氏。
仿佛要择她而噬。
道人威严的声音继续从缥缈的铃音间传来：
“郭氏，你所献之资，于我神道而言，不过是身外俗物，轻如鸿毛。你所谓的诚心，亦不过只是流于表面，远未触及真情。”
郭氏听闻，心中一紧，原本颤抖的身躯愈发抖动得厉害。
她心中登时涌起一阵强烈的委屈。
猛地抬起头，带着一脸惶惑与不解，声音尖锐地急切道：
“上使，信女已倾尽所有，鬻卖掉所有家资，就连今日所着教会麻衣，也是找隔壁王大娘借来……”
“这便是你郭氏的心魔！”
郭氏话未说完，便被傩面道人蛮横打断，更被傩面道人话里惊骇的内容所慑。
于是赶紧低下头去，诚惶诚恐道：“还请上使垂怜，明示信女，助信女除魔！”
傩面道人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慢悠悠道：
“你的心魔便是你身上这件麻衣！这件麻衣证明你对我神道还有分别心和羞耻心！否则你为何不敢赤身裸体，光明磊落地过来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