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的烟火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章 五行缺爱的长腿叔叔

步蕴川刚刚下楼去车上拿文件,没想到那群锲而不舍的记者居然还没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来,要他给个说法,前脚刚丢下“无可奉告”四个字上了楼,后脚就接到了院长的批评电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从恃才傲物讲到不通世故。

步蕴川其人,看似翩翩如玉,可是骨子里到底有几分不管不顾的狂妄。

薄薄的手机握在手中,话筒中喋喋不休的训诫仍在继续,他挑眉一笑了之,干脆顺手把手机扔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说得对又怎样?谁都不能做到无人指摘,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患者的生命和生活质量。

步蕴川脸上依旧是毫不在乎的平静表情,悠悠荡荡地走进档案室,却是准备寻找同样病征的患者病历,做一份药物有效性的分析报告。医院的病历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列一列地拂过,却意外地在一个原本不用打开的档案箱前停了下来。

夜雨霖铃。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破了步家深夜的宁静,惊醒了酣眠的步蕴川。

他揉着眼睛到爸爸妈妈卧室的门口时,妈妈周卉眼圈通红,已经穿好了精致的套装准备出门。

“宝宝怎么醒这么早,快回去睡觉。”妈妈并没有要停下来哄他的意思,只是声音依然低缓而温柔,“让赵阿姨带你去继续睡觉,妈妈出去一下,你睡醒我就回来。”

“赵姐,你先带蕴川去睡,如果情况实在不好……”她努力把哽咽声吞回去,“我会通知你。”

她说着,走进密密的雨帘里,老管家给她撑了一把黑伞。

小小的蕴川没睡多久,昏昏沉沉的,就被赵姨抱起来穿衣出门,一把黑伞罩在头顶,挡住了所有倾盆而下的雨点。

“赵阿姨,”年幼的蕴川揉着眼睛,“我不喜欢黑色的伞,能不能换一把啊?”

赵姨不忍似的偏了偏头,哄慰着他要乖要听话,上车之后也一直紧紧地搂着。

雨越下越大,车在充满积水的路上行驶,昏黄的车灯也照不透那么厚的雨水。

步蕴川被人牵着手,穿着自己的小雨靴,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他的爸爸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忙碌和劳累,静静地合上了眼睛。他偷偷地揭起白布,看到的父亲的脸色依旧红润,宛如沉睡。

姐姐已经被管家派人从寄宿学校接回来,跪在床前紧紧地握着爸爸的手,不停地跟旁边穿着白大褂的人期期艾艾地说着:“求你们救救再我爸爸啊,你摸,他还有体温的呀,你摸……”

“景和,你爸爸已经走了。”妈妈的声音,是极力伪装出来的平静无波,“坚强一点。”

“我不信……”步景和平日里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在学校也是众星捧月的小淑女,最是注重她端庄优雅的仪态,可是此刻,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瘫坐着,带着祈求的语气:“妈妈,你让他们再救救爸爸吧,他会醒过来的。”

然而母亲并没有,她连哭都没有时间,伸手顺了顺女儿的头发,吩咐老管家召集公司人员,马上开会。丈夫的死太蹊跷了,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群狼环伺的时候,她哪有时间去伤感去流泪?

“景和,你别怪妈妈冷血,只是你爸身上背着几千号人的饭碗,现在他背不动了,我得去替他。”

独活多难,可他未竟的业总要有人担起来,那时的周卉强忍悲痛,把所有的委屈和亡夫的躯壳都埋葬在地底。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步蕴川被姐姐紧紧地箍在怀里。也许这种时候,拥抱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才会得到些许安慰。

“姐姐别哭,爸爸睡着了,睡醒了就会起来了。”他伸着小小的手,试图去擦掉姐姐脸上连绵的眼泪。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医院里,墙壁的下半部分都粉刷着那种格外惨淡的绿,就像被暴雨击落的残叶,刺得人眼睛酸涩极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档案室里的步医生眼角隐隐潮湿,终于回忆起父亲的死状,而眼前的病历上,却白纸黑字写着死亡原因:因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一个面色潮红的死者,死因居然是失血过多。

当年全家人理所当然地认为父亲的死纯属意外,而今夜这个小插曲,却揭开了滚滚而来的尘封往事,愤怒和伤悲激地步蕴川几乎站不稳,一霎间觉得天旋地转。

且不说医学和真理不该为权势低头,谁又有那么大的权势,能把这一招瞒天过海玩到当年的步家头顶上来?

女儿长到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怎么认真谈过恋爱,韦清欢的母亲大人刘女士时常为此忧心,语文老师出身的她时常一边看电视剧里的姑娘小伙子们爱得死去活来,一边摇着扇子叹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韦先生切了盘新上市的苹果,放好了水果叉,伸手端到夫人面前。

“唉!”刘女士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回忆女儿有多久没给自己打电话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还小丫头,你当你闺女还是拴在你裤腰带上啊?”

韦先生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甘甜多汁的苹果,一边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屏幕,男女主角产生了误会,女主角不慎摔倒在雨里。

真有意思,你看这姑娘,摔了一个大马趴哈哈哈哈哈哈……

刘女士开始在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脑子发热出过轨,这还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啦?

得,还是给女儿打个电话问问吧!

“丫头,最近怎么样啊?”

陈旧的开场白,韦清欢在心里吐槽。

“不怎么样……”

不知如何说起。

“生意好不好不急在一时,照顾好身体。”刘女士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慈母。

“妈妈,”韦清欢想想换药的痛楚,鼻子一酸,委屈极了,委屈得就像写作业手被纸划出一条小口子,最起码得混个糖吃,“我恐怕是,要破相了啊……”

“有那么严重?要不然我跟你爸来看你?”韦清欢小时候屡次装病骗吃骗喝骗请假的事迹她可都看在眼里。

半信半疑的刘女士手叉起了腰。

戏多,也不知叉给谁看。韦先生默默吐槽。

“不用了妈,大夫人很好长得特别帅你别来给我添乱。”这句竹筒倒豆子,却是真心话。

紧接着,韦清欢就听到了一声得意了然的笑。

刘女士心里高唱一句哈利路亚,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我女儿又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嘴上却只说了“加油”两个字就撂下了电话,转头一看,沙发上那个假装漠不关心耳朵却竖起来的也顺眼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