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牛痘疑云（下）
隔离区外，木栅栏上系满了祈福的破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只绝望的手，向着苍天祈求着庇佑。
栅栏内，药炉里的蒸汽氤氲弥漫，在昏黄的羊皮纸上投射出扭曲的人体经络图，如同鬼魅般舞动。
李琰心头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伸手触碰那灾民手臂上的黑色印记，皮肤冰冷僵硬，如同死物一般。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围的灾民们也纷纷围拢过来，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欢庆的气氛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恐惧。
“郎中，郎中！”一个灾民高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慌乱。
负责接种人痘的郎中匆匆赶来，看到灾民手臂上的黑色印记，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李琰一把抓住郎中的衣领，怒吼道。
郎中哆哆嗦嗦地解释道：“殿下，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这……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李琰一把推开郎中，目光扫过周围惊恐的灾民，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查明原因，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另一个灾民也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臂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黑色印记。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出现了这种诡异的黑色符文，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李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侍卫命令道：“立刻封锁隔离区，任何人不得出入！传令下去，所有接触过这些病人的郎中和侍卫，全部隔离观察！”
侍卫领命而去，李琰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先出现症状的灾民身上。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黑色的印记，眉头紧锁。
“殿下……”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琰猛地站起身，“带我去见他。”
李琰跟随侍卫穿过重重守卫，来到隔离区外一处僻静的帐篷。
掀开帐帘，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李琰沉声说道。
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正是负责隔离区药材供应的郎中。
“说，怎么回事？”李琰目光如炬，直视着男子的双眼。
男子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说道：“殿下……小人……小人不知……”
“不知？”李琰冷笑一声，“你负责药材供应，却说不知？难道这些药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男子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颤抖着，却始终不敢直视李琰的眼睛。
“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男子突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不从，他们……他们都会被杀的啊！”
“被谁逼迫？”李琰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是……是河朔来的密探……”男子哆哆嗦嗦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河朔密探？”李琰心中一惊，河朔乃是藩镇割据之地，与朝廷势同水火。
难道这次瘟疫，是河朔藩镇的阴谋？
“他们让你做什么？”李琰继续追问道。
男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他们……他们让我在药材里……下毒……”
“下毒？”李琰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
他终于明白了，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他们给了你什么毒？”李琰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男子颤抖着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双手奉上。
李琰接过瓷瓶，打开瓶塞，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他心中一沉，这毒药，他从未见过。
“殿下，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男子再次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李琰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瓷瓶递给身边的侍卫，“立刻送去太医署，让他们查明这是什么毒。”
侍卫领命而去，李琰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活命了吗？”
“带下去，严加审问！”李琰挥了挥手，不再理会男子。
就在这时，另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在李琰耳边低语道：“殿下，查到了，漕运粮船……”
李琰猛然回头，“粮船怎么了？”
李琰死死盯着那跪伏在地的郎中，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个亲信侍卫。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丝绸包裹，层层打开，露出一套纤细的银针。
这些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并非用于医病救人，而是他前世作为程序员时，用于检测精密电路的工具。
“殿下，您这是……”侍卫统领赵虎疑惑地问道。
李琰没有回答，他蹲下身，示意郎中伸出手臂。
郎中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如同待宰的羔羊。
李琰捻起一根银针，轻轻刺入郎中的皮肤，又迅速拔出。
他如法炮制，在郎中的手臂上刺了数十针，排列成一个微型的阵列。
“你，感觉如何？”李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郎中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细微刺痛，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小人……小人没事……”
李琰冷哼一声，取出一只铜盆，注入清水。
他将银针逐一放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水面，竟然开始泛起一丝淡淡的红色。
随着银针数量的增加，红色越来越浓，最终，整盆清水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这……这是什么？”周围的侍卫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琰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乃鸩毒，无色无味，溶于水则成血色。河朔密探用此毒控制你，你也用此毒害人性命！”
郎中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无法辩解。
“带下去，用刑！”李琰冷酷地命令道。
他心中明白，仅仅审问这个郎中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揪出隐藏在幕后的河朔密探。
“殿下，”赵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漕运粮船事关重大，是否要立刻派人前去查探？”
李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河朔密探已经开始在药材上下毒，那么他们必然也会在其他地方动手。漕运粮船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等待他们露出破绽。”
他走到铜盆前，仔细观察着盆中血红色的水。
这毒药的颜色，让他想起了鲜血，想起了死亡，也想起了这个时代所面临的种种危机。
“殿下，”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李琰回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泥偶。
“这是……”李琰问道。
孩童走上前来，将泥偶递给李琰，小声道：“谢谢殿下……”
李琰接过泥偶，入手粗糙，捏成了一个小小的士兵模样。
他心中一暖，这个时代的人民，即便身处苦难，依然心怀感恩。
赵虎看着李琰手中的泥偶，“殿下，这泥偶……”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琰抬手制止了。
李琰注意到泥偶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轻轻一抠，从里面抠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
“殿下，这……”赵虎正要上前查看，李琰却迅速将纸条收了起来。
“无妨，只是一些孩童的玩闹罢了。”李琰淡淡地说道，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展开纸条，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几个字：“粮库，有异.”
李琰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琰捏着那小小的泥偶，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软。
孩童纯真的眼神，与这乱世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将泥偶珍而重之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丝希望。
赵虎的疑惑并未消散，但见李琰不愿多说，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李琰的目光扫过周围，灾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悄悄展开那张叠成方块的纸条，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粮库，有异。
粮库，那可是关中百姓的命根子！
一旦粮库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河朔密探，他们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将纸条攥在手心，如同攥住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仿佛要穿透这重重迷雾，看清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赵虎，”李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传令下去，加强粮库的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秘密调查粮库的官员，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赵虎领命而去，李琰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如炬。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夜幕降临，隔离区内一片寂静，只有药炉里偶尔发出的咕嘟声，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
李琰站在一具尸体前，眉头紧锁。
这具尸体是今天新死的灾民，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印记，面容扭曲，仿佛在临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殿下，已经检查过了，死者体内含有剧毒，与之前那个郎中所说的鸩毒成分一致。”一名太医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李琰点了点头，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尸体的皮肤。
突然，他注意到尸体的背部，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纹身。
他示意太医将尸体翻过来，只见尸体的背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刺青，这些刺青并非胡乱涂鸦，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而成。
“这是什么？”李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太医仔细观察了片刻，摇了摇头。
“殿下恕罪，小人从未见过这种纹身。”
李琰心中一动，他隐约感觉到，这些刺青可能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刺青，手指触碰到皮肤上的凸起，感受到一种冰冷而陌生的触感。
“将这些刺青拓下来。”李琰命令道。
太医领命而去，李琰独自站在尸体旁，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些刺青究竟是什么意思？
它们与河朔密探又有什么关系？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而这张网的背后，隐藏着更加可怕的真相。
很快，太医将拓印好的刺青图呈了上来。
李琰展开图纸，仔细观察着上面的图案。
这些图案扭曲怪异，仿佛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种神秘的符号。
“殿下，小人找到了！”突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找到什么了？”李琰问道。
侍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些刺青，似乎是昭武九姓的文字……”
“昭武九姓？”李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昭武九姓是西域古国，信奉祆教。
难道这场瘟疫，背后还有祆教的影子？
河朔藩镇与西域胡人又有什么关系？李琰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殿下，还有一事……”侍卫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文字，似乎并非完整的文字，而是一些残缺的片段……”
李琰的心猛地一沉。
残缺的片段？
难道这些刺青，仅仅只是一个线索？
“将这些文字，全部拼凑起来！”李琰命令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尸首上的刺青是否能够拼凑出完整的文字？李琰心中充满了期待。
李琰似乎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