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的投稿途径
“被她带走了？”
白石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松尾七郎比划着，才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雷厉风行的画面——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夹着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保安室，高跟鞋在水泥地面敲出急促的脆响。
在白石树的印象里，从大学开始，白石瑠璃就习惯独自坐在阅览室角落看书，任何搭讪以及问询都会被她哗哗的翻书声隔绝。
除非对方是系第一或者教授，否则她连余光都吝于施舍。
白石树正好就是那个第一。
“倒也挺符合她的作风的……”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白石桑？”
松尾七郎可没有勇气去询问白石瑠璃审稿的进度，让白石树自己去问更不现实。
说不定原本有戏的稿子，白石编辑知道作者是白石树后就直接给否了。
白石树摊了摊手，又将有些冻僵的手塞回裤兜：“只能换一家了。”
松尾七郎惊讶于白石树的果断：“白石桑，就不再等等？万一白石编辑觉得您的作品不错呢？”
白石树摇着头：“不可能的，她喜欢的是有马弘一那种尽可能渲染不幸与丧气的作品，其他文章里的任何真善美在她眼里都会是矫揉造作。”
根据白石树对白石瑠璃的了解，《银河铁道之夜》可以说是正好撞在她最讨厌的作品枪口上。
更别说自己还在稿件后面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只要白石瑠璃还不傻，就能立刻联想到是自己写的。
百分百不可能过的。
甚至白石树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把稿子拿回来，与其干等不如回家重新写一份。
早知道该复印一份投递的……
不过复印也要钱啊，白石树最开始想着能省就省点，现在只能苦苦自己的手指了。
《银河铁道之夜》全文两万多字，手写还是要花点工夫。
白石树搓了搓手指上的老茧，这段时间在工地上的生活已经让白石树的双手变得异常粗糙。
重写一份稿子也不算什么难事，没有类似于松尾七郎这样在讲谈社内的人脉，想要把自己的稿件推销出去才是最不容易的事情。
这年头的编辑们都忙得很，每天都有想着一书成名的家伙缠着投稿，白石树可不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地联系上其他地方的编辑。
一直到工地上打灰的时候，白石树脑子都在思考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投稿。
当一个白纸作家真是愁死了。
“白石桑，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散工后，白石树一如既往地来到便利店，北原枫在看到愁眉苦脸的白石树后，关切地询问起来，双手撑在收银台上，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围裙口袋露出一截彩色糖纸，“要不要试试生姜汽水？喝起来很暖和的！”
自从田边圭去世后，北原枫就很在意白石树的状态。
“北原小姐……先给我来一份关东煮吧。”
白石树叹了口气。
或许是热汤氤氲的雾气太暖，又或许是少女眼底跃动的期待太明亮，白石树吃着关东煮，在生姜汽水开启的瞬间，将投稿的困窘和盘托出。
“哇，白石桑居然是一名作家么！”
听完，北原枫眼睛里直接冒出了闪光，嘴巴撅得像是猫嘴：“我原来也想投稿来着，但我发现自己完全写不出来东西，所以我觉得白石桑很厉害哦！”
“还没发表过作品也能算作家么……”
“当然了，能够写出一篇作品，那就算作家！”
白石树有些尴尬，毕竟这玩意也不是自己的作品。
北原枫转了转眼珠：“对了白石桑，直接给编辑投稿的渠道我这里有一个，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白石树一听，立刻吞掉嘴里的关东煮：“当然感兴趣！”
说着，北原枫指了指便利店对面的书店：“书店里面的员工、店长都会有跟各大杂志社编辑接触的机会。”
北原枫嘿嘿一笑：“对面那家书店的员工有时候来买东西的时候，会跟我吹嘘他今天跟某某杂志社的编辑聊过天，还有跟某某作家老师聊过天，所以我比较清楚这点。”
白石树倒是没想到自己会碰巧搭上这么一条线。
北原枫微微踮起脚尖，胸前的铭牌在灯光下折射出小恶魔般的光芒：“所以白.石.老.师，要是你有需要投稿的作品，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是啦，我来帮你投递。”
这声老师喊得额外俏皮，通常在日本能被称呼为老师的，除了真正是老师这个职业的人之外，那在社会上的地位都不低。
他们大多是文艺作品创作者，或者是医生、律师以及政治家。
虽说跟北原枫之间隔着一个收银台的距离，但这声老师却仿佛是北原枫在耳根处喊出来那样让白石树浑身不适，但在看到北原枫那灿烂的笑容后，这份不适又迅速转变为了一丝沁入心里的甘泉。
“真是谢谢你了，北原小姐。”
“没事的啦，而且我也不会偷看哦，这个你也放心吧。”
“你要是想看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我要留个悬念，让我猜猜未来杂志上的哪一个作家会是白石老师吧？如果我猜中的话，可要记得给我奖励才行！”
北原枫猛地摇头，马尾辫左右晃悠。
白石树笑着回应道：“那总得限定个时间吧，我上电视采访之后就算你输了。”
北原枫心里微微一震，倒是没想到白石树居然会说电视采访这样的话。
但她也很贴心地没有打击白石树的信心。
就当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吧。
“好好好！我肯定能在你上电视采访前找到你的。”
白石树想了想：“你只有一次回答机会，说错了就输了。”
北原枫听后嘟起嘴：“真小气……不过，我接受你的挑战！”
从便利店离开后，白石树只觉得神清气爽，稿子被白石瑠璃带走的阴霾在瞬间都消散一空。
就算北原枫这边没办法成功将稿件投递出去，白石树也有最终的手段。
一家家去找，就跟最开始参加工作那些年挨家挨户拜访客户那样。
一家不行那就两家，两家不行就三家。
白石树相信《银河铁道之夜》一定能遇上可以发掘它真正价值的编辑。
哪怕这个年代横行在文坛上的都是有马弘一这种只会歌颂苦难、趴在群众伤痕上吸血的作家，白石树也相信会有希望改变这一切的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