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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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齐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苏州府的政治地位虽然不如金陵那般重要,但因为富饶繁盛,赋税重地,所以苏州知府的位置向来重要又敏感。

随着江南地方势力的逐渐崛起,这个位置也和整个江南之地的许多重要位置一样,在许多时候都会换上他们的自己人。

比如如今的苏州知府林满,便是他们之中重要的一员,同时也是楚王殿下的心腹之一。

此刻的林知府悠闲地坐在房中,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手中的一本账册,右手忽地往旁边一张,一盏温度刚好的茶便放在了掌心。

他拿起喝了一口,随意地往旁边一放,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便精准地将茶盏接住。

“那个鲁博昌折腾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灯火旁,响起幕僚恭敬的声音,“东主,他还在努力地搞垮周家,同时还四处搜罗奇珍,打算给卫王献礼。”

林知府嗤笑一声,“这老狗倒是打得好算盘,既想讨好卫王给儿子谋前程,还不想自己掏腰包。”

幕僚奉承道:“只可惜他的所作所为都在东主的推波助澜和算计之中,这江南之地,终究是楚王殿下的地盘。”

林知府伸直了腿,两个一直侍立一旁的美婢便立刻上前捧住,给他揉按敲打了起来。

林知府闭目享受着,然后悠闲道:“你找个合适的人,去接近周家,怂恿他们到时候去拦卫王的车驾喊冤。”

幕僚点头,“还用不用做些别的,比如帮着搜集证据这些?”

“用不着,只要周家当众拦了卫王的车驾,我们再鼓吹一下,卫王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洗不清的,到时候就只能乖乖来找我合作,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是。那在下这就去办。”

“要尽快,别让周家扛不住给鲁家跪下了。”

“是。”

二人从头到尾,都没在乎过鲁家或者周家的结局,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无所谓。

幕僚欠身离开,林知府打了个哈欠,随手打开手边案几上的盒子,从里面挑出两个木牌,分别扔给两名美婢。

一块木牌上写着【洗脚】,另一块木牌上写着【洗脸】。

两名美婢轻轻放下他的腿,打来两盆清水,而后一个褪下他的袜子,轻吐香舌,一个走到他身旁,罗衫轻解。

洗脚,用的是洗脚水。

洗脸,用的是洗面奶。

而他之所以可以当着她们的面肆无忌惮地和心腹幕僚说起那么私密的话,是因为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在入府调教明白之后,便被刺聋了双耳。

为的就是他在谈事的时候,想要服侍与享受也不用有什么顾虑。

而这,只是他诸多享受之中,并不起眼的一项。

而他,也只是江南集团之中,不算最顶尖的一位。

夜风在河面吹过,无声地吹绿了两岸的杨柳。

杨柳新芽年年绿,便如这年年新生的人。

站在岸上赏柳的人,从来都甚少怜惜。

......

对普通的百姓而言,天亮了,在通常意义下并不意味着美好。

因为与天光一起回来的,还有暂时离去短暂忘却的生活重压;

而与夜晚一道离开的,还有酣睡中那些遥不可及的梦。

周元礼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那张憔悴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连颓丧和脆弱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能倒下。

为了过去祖辈的基业,为了如今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了长宁周家的未来,他都不能倒下。

齐政的话,让他辗转反侧了一夜。

他有些不相信这个只是在才学上证明过自己的少年,但对方言语之中所推演的未来,又让他无力反驳。

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认真地洗了把脸,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府门。

这一天,不知道又有什么在等着他。

在苏州城中的四个铺子,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两个还开着。

另外的两个铺子,地还在,屋还在,但人都已经被挖走了。

剩下这两个还能开着,也是因为终究还是有人愿意为了他们两口子的仁厚,付出一些忠诚的回报。

来到铺子中,陪着掌柜和伙计们吃了一顿员工餐之后,周元礼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巡视了一圈,该安排的安排,让掌柜和伙计该怎么做怎么做,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既然决定了要撑下去,那就得时刻做好准备。

如果嘴上说着撑下去,行动上却是认命般地摆烂,那有什么用?

等到日头渐渐升起,一道身影走入了铺子。

伙计们大喜过望,周元礼亲自迎接,但等看清来人的面容,他的激动瞬间消失。

因为,这不是客人,而是同行。

“德舆,怎么?不欢迎老夫?”

来人也是苏州布行一个颇为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先前跟周家关系还算不错,跟周元礼的爹也是好友,这次在众人对周家施压的时候,他也没有帮腔,说起来倒算是个不错的人。

也正因如此,周元礼迅速整理心情,“孟世叔,二楼请。”

上了二楼落座,掌柜的亲自奉茶,来人便直入主题,“德舆,如今这情形,老夫没有出手帮衬,还望你不要见怪。”

周元礼的回答也不负他厚道的名声,摇头道:“世叔言重了,您没跟着落井下石,小侄就已经感激不尽。”

“哎!这鲁会长......”老头叹了口气,“这般境地,你作何打算?”

周元礼正打算开口,忽然心头猛地想起了齐政昨夜的话,当即将到嘴边的言语咽了回去,“世叔今日前来,想必有所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你我两家既是世交,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蒙难,我无法直接施以援手,深以为憾,这几日茶饭难入,日夜思索,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请世叔教我。”

“你与鲁家的恩怨已久,为何他之前动不得你,如今却能轻易成事,自然有宁远侯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卫王殿下啊!”

老头伸出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但是卫王殿下真的在乎这点东西吗?卫王殿下真的是如此想的吗?恐怕未必吧?哪怕卫王殿下真的是如此想的,你若是能扛下来,撑到卫王殿下抵达,直接拦下他的车驾,将此事点出来,他也必然不敢认下此事啊!他代天巡抚江南,结果人还没到江南,手底下的人就开始欺压良善了,这传出去谁受得了?”

他捻着胡须,“到时候,说不定卫王殿下还会大义灭亲,直接将鲁家的家产抄没,送到你手中,以保全自己的名声。如此,你反倒能因祸得福!贤侄以为如何?”

说完,他看着周元礼,眼底带着浓浓的自信。

这一番说辞,可是他反复推敲过的,必然能击中周元礼的软肋,进而完成知府大人的命令。

但他不知道的是,周元礼听着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后背竟是冷汗涔涔!

居然又被齐政猜中了!

居然真的有人来劝说他向卫王喊冤!

而如果没有齐政的警告,他几乎肯定会折服在这一番言辞之下。

夫人买回来的书童,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贤侄?贤侄?”

老头的呼喊将周元礼从震惊中惊醒,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照齐政给他定下的方略,起身朝着老者躬身一拜,“多谢世叔指点!不过此事甚大,我又心乱如麻,且容我好生思量一番。”

“好,无妨,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老者捻着胡须,心情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