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乔装出行避耳目
想到此处，李隆基重新梳理了事情的原委。
他认为，杨玄璬是出于对兄长的嫉恨，才哄骗杨玄珪逃离长安，想扣他一个欺君之罪。
即便不死，活罪难逃，从此杨家便是杨玄璬说了算。
而寿王派人去杨家找杨玉环，也是只跟杨玄璬接洽的，这便给了杨玄璬一个栽赃嫁祸的机会。
杨玄璬正是利用了两边的消息不通，完成了这场偷天换日的骗局，骗过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当然，还是必须找到杨玄璬，才能最终证实这个猜想，同时找到杨玉环。
但无论如何，李瑁的嫌疑是彻底洗清了。
想到之前对李瑁疾言厉色，各种打压，李隆基难得地有点愧疚，转头对边令诚道：“如此说来，竟是朕冤枉了他。你待会去寿王宅宣朕的旨意，赐他明珠百颗，再把朕琼林库里那架七宝琉璃屏风给他送去，以表彰他追击有功。”（注6）
边令诚在一边急道：“大家，那架七宝琉璃屏风可是……”
那架七宝琉璃屏风可是大食商人进贡的，在大块的琉璃上缀有珊瑚、玛瑙、猫眼等七种宝玉，每一颗都有鸽子蛋那么大，价值连城，在内殿里也就摆了几回，轻易不拿出来用。
这种宝物赏出去，那是何等的体面风光，更向朝野内外彰显了圣心所向。
李林甫打断了边令诚，抚掌笑道：“好！好！八宝配孝子，堪称我大唐一件胜事。从此国民知晓陛下教子有方，父慈子孝，堪为天下表率。”
李林甫处处着眼于一个“孝”字，突出李瑁对李隆基血浓于水的肺腑之情，果然引得李隆基龙心大悦，君臣相视大笑。
边令诚只好悻悻地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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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令诚前脚刚宣完诏令，把那七宝琉璃屏风送过去，后脚回到宫里，就被高力士叫了过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骂的内容无非是他多管闲事，幸好李林甫看不上他，没把他放在心上，否则有他受的。
边令诚臊眉搭眼地听着，一句都不敢驳，但一句都听不到心里去。
高力士为人太过持重谨慎，照着他的行事风格，自己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六品内侍的命，越不过高力士的位次。
只有想法子投机钻营，建功立业，才有可能外放监军，权重一方。
而宦官能建功立业的机会莫过于发现皇子谋逆，但李瑛之后，又有哪个皇子敢谋逆？
那便只有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了。
被高力士训斥完，边令诚就立刻找来了自己手下的一名内侍。
那内侍低眉顺眼地道：“中官走后，寿王宅后门就开了，放了一大批人出来，都是去外面采买的。有买菜的、买布匹的、买香料的，分了好几拨。”
边令诚“嗯”了一声，拉长声调道：“里面有可疑的人吗？”
他所谓“可疑的人”，指的就是李瑁。
边令诚相信，李瑁把杨玄璬藏在了某个地方，等事情过去，一定会找他。
那内侍道：“儿子们都仔细看过了，那些全是面目粗鄙的下人，也没有身量和大王相近的，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还听到两个下人聊天，说寿王高兴得不得了，还在府里观赏那架屏风呢。”
边令诚点点头，内侍们日日在宫里侍候贵人，这点认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接着道：“今日刚接了诏令，怕是风头太大，不会出来。你们继续给我盯着，我就不信他一直不露头。”
而此刻，金光门大街上，一辆满载大竹篓的牛车正往西市进发。
此时正是人流高峰，人头涌涌，摩肩擦踵，叫卖的、谈价的、询问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汇成了响亮的洪流，热闹非凡，也喧哗异常。
牛车挤进人流里，艰难地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巷道，牛车上的几名仆人随后跳下马车，把守住两边巷口，警惕地四处张望，推开那些想进来的闲杂人。
牛车上一名身材魁梧的下人这才掀开了其中一只大竹篓的盖子，赶紧把上面覆盖的杂物拨开，道：“主君，可以出来了。”
一个人影这才从竹篓里钻了出来，一袭黑色窄袖紧身袍，腰系蟒皮革带，脚着革靴，头戴兜帽，面容都隐在了阴影中。
魁梧的下人扶着那黑色长袍之人下了牛车，打开了旁边一扇狭小的木门，里面也有一个老者，低声道：“主君来了？”一边殷勤地把那黑袍之人迎了进去。
等到木门关上，又有一名妇人捧着一身衣物过来，弯腰道：“委屈大王换上吧。”
黑袍之人这才解下兜帽，正是李瑁。
李瑁看了看眼前这些人，点了点头，道：“没有被边令诚那帮兔崽子发现吧？”
魁梧的下人笑了一声：“大王放心，他那些都是雕虫小技，根本不是我等的对手。”
老者跟着道：“一切都打点好了，大王可以直接过去见人。”
李瑁心中很满意，穿过来当亲王确实省心，手中直接就有可用的资源。
武惠妃虽然死了，但是留下了丰厚的家产，这里面不但包括金银财宝，更包括这些暗中做事的人手。
他们绝对听命于自己，因为他们的身家性命，乃至荣华富贵，都系于自己身上。
李瑁不再废话，换上那妇人递上来的外衣，道：“那走吧。”
见状，妇人拉开了另一道小门，对魁梧的下人道：“王猛，你陪着去。你会拳脚，可以保护大王。”
王猛答应了，护着李瑁出了小门。
小门外面是西市中另外一条巷道，外面早已停放好了一驾马车，上面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车夫。
老车夫赶紧跳下来行礼，王猛把车帘掀开，等李瑁上了车，这才拱手道：“大王恕罪。”自己也跳了上去，把车帘放下。
王猛身材魁梧，若是在外面陪同赶车，生怕被高力士的眼线认出来，这才不得已跟李瑁同乘一架马车。
马车驶出西市，出安化门，往西南而去，走了十余里，就拐上了一条无人的山路。
顺着山路一直往上，不多久便到了山顶。
只见一座寺庙红墙绿瓦，隐于山林之间，香烟袅袅，真乃佛门胜地。
这便是著名的净土宗香积寺，乃高宗年间为纪念大德善导大师而新建。
武家在这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故能瞒天过海，藏几个人不在话下。
恰好，李瑁就在这里藏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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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考据可跳过，谨供书友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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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6：关于玄宗私库』
据唐书食货志、唐书陆贽传等，玄宗时期，自著名敛财官员第五琦上台后，宫中求取无节，便把很多进贡宝物直接进琼林库，而财物入大盈库，大量不入左藏库，也不再走公帐，以方便皇帝随意支配。——“旧制，天下财赋皆纳于左藏库...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请皆归大盈库，供天子给赐，故不复出，自是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计赢少”、“天下贡奉稍至，乃于行在夹庑署琼林、大盈二库，别藏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