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魂汤
人都去哪儿了？
就算秦军真的吃人，也不能搜刮的这么干净，搞得每个城邑之外附属的村庄都空无一人吧？
李牧率军在云中郡又连着行军三日，路过两座城邑和千余村舍。
城邑还好说。
除了缺粮、缺人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
守军和生活在城邑内的富户、氏族都很安全，并没有遭遇秦军袭扰。
大半秋粮被抢，根本没有运进城里，城里的氏族、富户吃粮都成问题，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为李牧大军提供。
村舍就有些吓人了。
大军一路行来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找不到今秋喜获丰收的粮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秦军无论如何，短时间内都没有可能把所有人口都转移入秦境。”
是夜。
中军大帐内，李牧对着前来参加军前会议的将领们说出判断：“消失的人口，必然是被李信这厮藏在附近山林里，他绝无可能在不惊动边军的情况下把万千拖家带口的赵人转入秦国。”
判断没错，可是，为什么呢？
飞骑军的粮秣由邯郸和代郡两路供应，根本用不着在云中郡本地调粮，藏起人和粮食简直是多此一举。
而且，飞骑军是骑兵，全靠冲锋作战无需征召役夫搭建硬寨。
别说李信率领的秦军不可能在赵国庶民中有偌大的威望，就算有这样的威望，真有通天的本事把人藏起来又能如何？
又无法对飞骑军造成伤害！
众将眼神里满是疑惑，却不敢直接质问主帅。
帅帐中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大帅！”
随军主薄很有眼色地出言打破沉默：“我们随军携带的粮秣不多了，是否该催一催邯郸方面的粮秣供应？”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没人比主薄更关心粮秣供应问题，同时也是隐晦地提醒：如果李信有本事悄无声息地控制云中郡所有村舍，那就有本事截断飞骑军的粮道。
李牧皱着眉头扭头：“粮秣还能用几日？”
“尚可支撑半月。”主薄恭敬回话。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半月内找不到李信的踪迹，就得先想办法筹措军粮？”
“大帅英明！”
“谢先生指点！李信这厮，或许就打着耗死飞骑军的主意，故意藏起来避免直接交战。秦军不善骑战，也是机敏之举。”
有了主薄的提醒，原本拦在李牧和众将眼前的迷雾瞬间散去，开始认真讨论应对李信赖皮式打法的可能性。
先得想办法把人都找出来。
不管是李信率领的秦军，还是被藏起来的赵人，只要找到蛛丝马迹就能按图索骥，最终找到李信的军寨。
“报！~”
就在众将出谋划策，准备大举搜山寻找李信踪迹的时候，营寨外闯入一个背着红色信旗的信使。
红色，代表十万火急。
经过简单盘查后，信使在营寨内一路疾驰，直到帅帐前才勒停战马翻身下马。
信使跪在帅帐外高喊：“报上将军，太原失守，蔺耀将军战死，郡守战死……李信率十万大军夺得城池。”
李信夺城。
还十万大军？
你认真的吗？
听到信使的禀报，李牧眉毛一挑：“押上前来！”
兔崽子！
这种动摇军心的事情，是你能大声宣扬的吗？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军心。
“诺！”
守在帅帐门口的亲兵动作很快，两人一人一条胳膊把信使扭住押入帐内。
“说说吧，你替何人传信？”
李牧抬眼认真打量信使：挺像个历经战火的士卒，衣甲血迹斑斑，布冠上用来彰显身份的翎子少了一个。
就身侧的铜剑也不见踪影。
倒是身后的长弓和箭囊还安稳如初，应该是个擅骑射老卒。
脸上黑乎乎皱巴巴，一时间竟看不出老幼。
“回上将军话，小人乃是蔺耀将军亲卫，奉蔺将军之命外出求援。听闻上将军出兵云中，特来相求。”
信使被强行按到在地，战战兢兢地回话。
“可有信物？”
李牧努努嘴，示意亲卫把信使松开。
两名亲卫眉眼通透，急忙下手搜身没给信使掏信物的机会。
几经忙碌，在信使的见证下，一块刻有“蔺”字的暖黄玉佩被送到李牧手上，和玉佩一起送上的还有块锦帛。
“嗯？”
看完锦帛上的内容和印签李牧皱眉：“速带信使下去吃点饭食，回头再来答话。”
目送信使出账，他才高举手里的锦帛向众将解释：“蔺耀该死！他竟放纵李信纵横云中、太原二郡四月有余。”
“这四个多月李信没闲着。”
“不但率军抢粮抢战马，还鼓唇弄舌迷惑人心，鼓动赵人加入秦军四处劫掠。”
“如今，已成燎原之势。”
“云中、太原二郡，各郡尉、县尉被打得溃不成军，无力缴费。”
“偏偏这帮憨货生怕大王责罚，如此惊天之谋居然隐瞒不报。”
“这才导致祸事发生。”
“如今，蔺耀死到临头才幡然悔悟，派出十路亲卫为信使，向大王及本将言明一切。”
蔺氏是赵国的一个大族，祖上屡出丞相和三公，在朝堂中地位显赫。
蔺耀，是这一代蔺氏的家主。
主要职责乃是坐镇太原，主持云中、太原二郡军务，防止匈奴人翻过两狼山入寇。
没想到，入寇的不是匈奴人而是秦军。
还喜欢偷偷摸摸行事。
最初，靠近两狼山的几家牧场遇袭时，蔺耀还以为是匈奴入寇，随便派了支三百人的骑兵去剿匪却一无所获。
这很符合匈奴人的做派——抢了就跑。
所以，太原、云中二郡都没太当回事，只是加强了对两狼山的防守而已。
然后……事态突然变得不可控起来。
几乎一夜间，靠近两狼山的所有牧场都遭遇袭击，宗室、氏族名下的牧场被抢得一干二净。
且牧场内的马奴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冲杀起来不要命的秦军铁骑。
再然后，蔺耀的帐内就被各处求救的信函塞满。
今天这家被抢了庄子，明天那家又被攻破了粮库，后天还有三家庄子被破。
仿佛云中、太原二郡的所有赵国庶民都变成了草寇，配合秦军疯狂攻打庄子、粮库。
听起来跟神话似的。
仿佛赵人被灌了迷魂汤，乖乖听秦军之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