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事实证明，这口气讨得并不难。
韩乔的想法和行事作风虽然有点怪，跟世间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但还是有着基本的道德底线。去年大着胆子跑去见云巧，当时被胸中那股执念鼓舞得颇为英勇无畏，回来后才开始心虚，却又怀着一丝侥幸心理。
但，卫城回来后，卫家依旧风平浪静，并没传出过二人不和的消息，她才彻底死心，同时也愈发愧疚，为此还特地离开了宁州小半年。
见云巧要来“讨债”，她不怒反喜，很爽快将云巧想要的东西交出。
反正长盛商行这些年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跟鲍家的那些买卖更是清清楚楚，并不怕人查。
“您要的那几笔账目都誊抄出来了，总账确实不方便让您过目，还望卫夫人海涵。”韩乔落落大方地致歉。
账目是各家商铺的核心机密，除非亲近之人，否则根本接触不到。
云巧对这个结果接受良好，略扫了两眼纸上内容，来之前的期许却落了空，也不灰心，顺势问：“韩东家可知，给鲍家供应药材的还有哪些商行或药农吗？”
韩乔眼神微闪，忍不住问：“您打听这个，可是因为跟鲍家有龃龉的缘故？”
刚问出口，她却又后悔了，忙打岔，“咳，不瞒您说，我前段时间正好去了趟安平府，偶然听说了仁心药铺和他家医馆有些争端罢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我们主要做的是干货买卖，药材占的体量不大，跟他家往来也算不得多，也早就没了——”
而后，又自顾自将自己知道的鲍家一应情况娓娓道来。
一开始，她说的还是跟鲍家有生意往来的供货商信息，说着说着便偏了题，还说起鲍家因为压价太狠和某某商人发生过节、跟谁谁家打过官司、曾经拖欠某个供货商货款，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
其中，有一条消息让云巧很在意。
在姚家案子发生前约两年时，鲍家跟长盛商行的最后一笔交易就结束了，而且在这之间，每次交易数目也有缩水的趋势。
听韩乔的意思，大约是鲍家嫌这边价格太高（多是野生采摘，人工种植的不多），不划算，转而换了其他更便宜的供货商。
算上那些小道消息，以及姚家最后那桩案子的罪名，云巧很难不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我明白了。多谢韩东家帮忙！欠你的这个人情，他日只要我能做到的，韩东家只管跟我说就是。”
云巧郑重其事谢过韩乔，正要告辞离开，却被后者笑着拦下。
“卫夫人先别急着走呀！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历来是今日事今日毕。不知，您许我的这个人情，我能不能现在就兑现？”
“哦？”云巧挑了挑眉，“韩东家确定现在就兑现，不再多等些时日？”
方才谈论鲍家种种时，云巧并没忽略韩乔眼中闪过的一丝精明之色，也知道这女子心计不差，多半是猜出了什么，只是没明说，还故意变着法子给自己送情报。
回头若真有了结果，韩乔这份人情自然就要比如今还未经确认的时候重得多，能兑现的好处也就更大。
韩乔含笑道：“我这人不贪心，不敢觊觎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远处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近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拿到的好处。”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云巧笑了笑，目光平静地看过去，韩乔亦不闪不避跟她直直对视。
离开长盛商行后，姜姜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本来以为这次会面可能剑拔弩张，可，夫人和那韩东家表现得也平淡了，连一丝火星子都没蹦出来，真稀奇。
她却不敢涉及这个敏感问题，只好奇地问：“夫人，咱们那秦椒生意真要跟她合作吗？戴东家会不会不同意啊？”
“不会，这也是她的意思。”
这次戴东家遭了不少罪，除了幕后主使手太黑、故意使坏之外，还跟戴家商行几乎垄断了这一生意有关。财帛动人心，这也不出奇。
想要降低风险，继续稳扎稳打经营，只能将手里的利益多分些出去。
因为答应了姜姜要开个新铺子给她练手，最近青椒试验也在稳步推进中，云巧索性趁机点拨上几句。
这些生意经不是云巧的专长，但，她到底活的岁月久些，又被戴春燕等人耳濡目染，多少也能憋出一些。
“我是个光会纸上谈兵的，这做生意，还是得实践出真知。你不如多请教请教你连翘姐姐？”
姜姜立马眼巴巴看向连翘。
连翘今日也跟来了，全程旁听，出来后也一直沉默着，被点名时还愣了下，慢半拍才露出点腼腆的淡笑。
“我自己还在摸索着学呢，夫人就叫我来做先生了，也不怕误人子弟，让您亏了本钱？”
云巧看出她心绪不宁，故意打趣：“不怕。亏了就从她月钱里扣嘛，扣完了再扣你的。”
“啊，夫人真奸诈！”
姜姜也配合着凑趣，马车里很快欢声笑语一片，连心事重重的连翘嘴角笑容也不知不觉变得真实许多。
回到家，姜姜被云巧打发去捣鼓她的新酱料，唯有连翘单独留下。
她犹豫着开口：“夫人，我，我想去安平府递状纸，告鲍家故意陷害我爹娘——”
话未说完就被云巧板着脸打断。
“没有证据，你告哪门子的官？就算真要告官，让你哥去不就得了？再说了，这边的新药铺没多久就要开张了，还要你负责打理，姜丫头对药材可是一窍不通，你可别给我撂挑子！”
连翘愁眉不展：“可，可这证据我们哪里好找？恐怕只能让官府出面去调查——”说到这突然顿住，又咬了咬唇，自己否定了方才的提议。
“不成！安平府的官儿怕是不会秉公执法，可，难道要回兴城告状？就怕兴城的知县也有问题……”
云巧一锤定音：“傻姑娘，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最多一个月，保准把证据拿到手。要是咱们都错想了鲍家还好，若他真干了那害人的事，这次势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