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洋火

这是老瓜在10岁那年的事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老瓜拉着母亲的手，好奇地左看右看，母亲跟父亲说：“你看，那不是洋人的衣服吗？”

父亲回她：“现在不是提倡向西方借鉴学习嘛，那个叫西服，你个没见识的婆娘！”

“哼，我要有见识，还会跟你一起？”母亲白了他一眼。

“哎！你……”父亲气结。

老瓜很幸运地生在一个思想比较开放的家庭，他的父亲不同于传统家庭里大男子主义的那些男人，但也不至于没有主见，怎么说呢，就是能接受新思想的人，他也比较认同男女平等。

老瓜的调皮是从小就现了形的，他趁着父母亲在街边买东买西，没空理他，撒开母亲的手就跑了出去。

街上的小玩意真多啊，会“噔噔噔”的拨浪鼓，来自BJ的泥娃娃和胖头胖脑的布老虎，老瓜看着喜欢，可母亲又不在身边，他没钱买不了，想了想他又跑回去找母亲去了。

人多就杂，那个时候治安不能说好，也不说坏，点背的碰上事就很难说。

老瓜这个皮孩子，跑起步疯狗一样，咋咋呼呼也不避让，还不记路，跑着跑着，就跑到了老远的地方，还把一个人撞到。

这人介绍一下，人称王大刀子，改革开放前一个无赖地主家的傻儿子，也不是真傻，就是人冲，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家牛逼的不行。他也没读过书，不讲什么仁义礼智信，谁惹他不高兴，劈头盖脑就是一顿打，管你巾帼须眉，都是打的人仰马翻，十里八乡没一个见他不跑的。

整天儿就知道野玩的老瓜不晓得这个人物，小屁孩撞了人也不说什么，站起来乐颠颠还要往前跑，王大刀子哪里肯放他走，大手腕拉着扯回来。

“你干嘛？”老瓜嘟着嘴，生气地问。

“撞了我王大刀子还想跑？今天没有三张大团结你别想走！”王大刀子长的贼拉凶狠，老瓜再听这话，实打实为难人呐。

孩子嘛，遇事比较喜欢哭，老瓜扯开嗓子就哭的震天雷似的：“我没钱！呜呜呜呜！”

“哭顶个屁用！没钱我就打你一顿！”王大刀子有点那种一天不打人，一天不舒坦的毛病，其他人看见他就绕着走，他已经很久没打到人，手正痒痒呢！

“我才不要！”老瓜可以说是典型的从小打到大，毕竟是个皮孩子，但是小孩子还是怕嘛，边哭边去蹬王大刀子想跑。

这下可好，王大刀子没想到兔崽子还敢踢他，气的把他推到地上，捡个棍子就劈头打下去。

“你别打了！”老瓜挨了一下，哭得更加响亮，在地上像条小蚯蚓似的蹭着地面挪动。

王大刀子还没打够呢，可这次刚扬起棍子，就被一个声音喝住了：“住手！”这句话口音偏重，听着不像中国人。

王大刀子东张西望，终于看见小孩儿后面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把小孩扶了起来，看着王大刀子问他：“你要干什么？”

虽然王大刀子一直认为自家牛逼的不行，但是他就只敢惹小人物，在他的旧思想里，外国人都是不好惹的，他看见这个外国人有点害怕。

但他是本地人啊，脚下就是他的家，他还是有点底气的：“关你啥事啊？洋鬼子！滚，滚开！”

“叔叔，我想回家！”老瓜虽小，但知道看形势，他感受到这个外国人的友好态度，当然是紧紧抓住这个救命稻草，“他打我！”

“我打了怎么的！你洋鬼子连这都管？”王大刀子人仗棍势，他用棍子指着外国人，嘴上说的狠，眼睛却在瞟他有没有枪。

“我……”外国人正要开口，王大刀子听都没听，大叫着丢下棍子离开了。

“what the fuck？（搞什么）”外国人挠挠头，一脸懵逼。

“哇！仙女姐姐！”那是老瓜唯一一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一身白衣胜雪，容貌上乘，飘浮在空中，原本冷冰冰的脸看见老瓜时，微微一笑。

“Beautiful！”外国人感叹着。

“哼，连我们大中华的语言你都学会了？真是厉害！”女人冷冷看着他，“今天姑且算你欠我。”

“呃……”外国人点点头，接着他看向老瓜，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他，“小朋友，你的家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不过，现在天好黑啊！”老瓜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不由得有点害怕。

“哈，看这个！lighter（打火机）！”外国人拿出打火机，按下去“腾”的火焰冒出来，虽然不足以照明，但是有光总比没光好。

“咦？刚才的仙女姐姐呢？”老瓜发现少了一个“人”，小脑袋转来转去的。

“噢，应该在画里！”外国人掏出画，老瓜慢慢展开，画上果然是那个漂亮姐姐，她看见老瓜还对他眨了一下眼。

“好神奇！”老瓜惊呼，但是外国人后来就把画收好了，他还说：

“这个不是好东西，不可以给你！”

哼！明明是自己想占为己有！老瓜听过很多外国人强占东西的故事，其实对外国人没什么好印象，但眼前的这位给人感觉一团和气，老瓜就不排斥。

“OK！我们回家了！”重新打燃打火机，外国人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家，不，把老瓜送回家。

后来的路上也没发生太特别的事，就不需要详写了。

老瓜是在街上碰到的父母亲，他们焦急地找了他很久，听说是外国人救了他，他们表示很感谢。

没什么文化的父亲还拽了句英文：“三球尾离马取！（thank you very much）”

“You are welcome！”外国人听懂了，就很礼貌地回了一句，当然，老瓜一家都没有听懂。

“哦呵呵，你英文很不错喔！”父亲说。

“人家就是英国人，说什么呢你！”母亲扶额，“人家工作牌都写着了！”

工作牌？老瓜下意识地就看过去了：

姓名：查理.麦登捷德.威尔斯。

职业：英国xx报社记者

没有好好认字的老瓜根本没有看懂，直到现在（指第一章的年龄）他都不知道这个外国人叫什么。

他只记得临别时，外国人把那个洋火送给了他，还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说：“小朋友，希望你以后不会迷路！”

老瓜一家能对外国人有好感，当年的那位外国友人功不可没，那个洋火的质量是真的好，以至于老瓜用到了现在。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扶起我了，原来是被那个王大刀子打怕的。”蒲三拍嘿嘿一笑。

“唉，还真给谢谢他，让我晓得尊老爱幼――就是不晓得他学会莫得？”老瓜笑笑，又掏出洋火看看，10岁那年的相遇像个梦似的，他真想知道那个外国人到底叫什么。

噢，错了，其实他更想知道那个“仙女姐姐”叫什么，不过他现在倒有疑心：她是仙女呐，还是其他什么玩意？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