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 天黑别忙回家，小心阴沟“翻船”——城市繁华了，治安怎么办

一部通俗而又有趣的《唐朝穿越指南》告诉我们，盛世繁华的大唐，住在城市里的居民夜间竟然不能随便出门，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居住的坊区甚至私人宅院之内。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大唐，怎么配得上它当世四大强盛帝国之一的名声？如此唐朝帝都长安，又怎么彰显它世界第一大都会的地位？

反观幸福的大宋：坊市破除，厢坊兴起，街面店铺林立，城中夜无宵禁，真是夜夜笙歌、一派繁华——当然，繁荣背后总有代价，祥和之中亦有暗流。坊市变作厢坊，城市治安同时面临更多的新问题、新情况……

趣评大宋1：推倒坊墙，建个自由开放城市

假如您到宋代以前的任何朝代去走一遭，身为现代人，您最感到不便的可能是什么呢？语言不通？饮食不惯？水土不服？都不是——正确答案是坊市分开的城市结构和街道入夜封闭，禁止百姓出行的宵禁制度。

何为坊市？坊就是居民区，市则是商业区。坊市分开，简单说就是居民区和商业区完全分开。现代城市也有居民区和商业区，但这些居民区和商业区都不是严格意义的，而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相互融合，混杂难分。反观古代坊市，尤其是汉唐时候，居民区只能居住，商业区只准经营，二者泾渭分明，绝无混淆。在汉唐几乎所有的城市，无论是住人的坊还是开买卖做生意的市都修建得方方正正，规划得整整齐齐，四周围上围墙。民宅、商铺都只能建在围墙内，毗邻城市街道的一面除得到特许的官员之外任何人不准开门。

住在这样的城市，出去吃个饭买点东西都要走上很远的路，就算是骑马坐车也很不方便，何况时间还受限制——例如在唐朝，根据《唐律疏议》，每天晚上“闭门鼓”响过，您要是还在街上闲逛，被巡街的官兵抓住，就要挨鞭子，甚至被“杖杀”。唐宪宗时候，有个名叫郭旻的，就因为喝多了酒“犯夜”（违反宵禁制度）被大宦官刘贞亮下令“杖杀”了。还有一个崔姓书生也因“犯夜”被抓，被打得狼狈不堪：“幞头拳下落，高髻掌中擎。杖迹胸前出，绳文腕后生”。帽子也掉了，发髻也乱了，身上是棍棒伤痕，腕上是绳索勒印，简直斯文扫地。

这就是宵禁！即使是到了宋代以后的明清，类似的宵禁依然存在，而且“犯夜”依然会受到惩处——那时节您要是和巡逻官兵说您只是想买两瓶啤酒回家当夜宵，或者说出去和朋友K歌，铁定没用。除非您是公家人，有紧急公务，或者家里有婚丧嫁娶这类的红白喜事，以及家人得了重病，有街道开的介绍信（坊官许可），才能在城里大街上通行。

不过在大宋，您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宋代没有宵禁，而且更重要的是，从北宋初年开始，夜间禁绝行人，限制居民行动的坊墙就渐渐被推倒。随着新的、更为自由和开放的厢坊出现，宋代的城市成为坊市结合，商铺随处可见的新型城市；而没有了宵禁，宋人的夜生活也丰富起来，把那些大宋著名城市，诸如北宋东京城、南宋临安城、大名府（今河北邯郸大名县）、平江府（今苏州），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不夜城……

趣评大宋2：夜市连着早市，时时处处可消费

推倒了坊墙，传统意义的“坊”就不存在了。人人都可以沿街开店，就连供皇帝出行的御街两旁一度也不例外，于是“门市”出现，各种市场、美食街、休闲娱乐区繁荣起来。

在北宋东京，从内城皇宫宣德门出来就是御街，宣德门到州桥之间的御街宽有二百步，两边有御廊，一直到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8）之前都允许老百姓在御廊内做买卖，后来才禁止，把这段大街变成了国家举行元旦和元宵节庆典的专门场地。御街过了州桥两边多分布民居，商家店铺也多了起来：大街东侧接连有车家炭、张家酒店、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一直到朱雀门；西边有鹿家包子，还有众多羹店、分茶、酒店、香药铺等，也延续到朱雀门——成了美食一条街。从朱雀门再过桥（龙津桥），向西是西大街，又叫曲院街，街口南有遇仙正店，北有薛家分茶、羊饭、熟羊肉铺，继续西行就都是妓馆了。

除了繁华的御街，州桥东西都是商业街：东有“鱼市、肉市、金银铺、彩帛铺、漆器铺，琳琅满目”，西有“珠子铺、果子行等，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此外还有马行街、牛行街、东华门大街等专门市场和繁华街市，热闹非凡。

走在这些大街小巷上，真可以说无奇不有、争奇斗艳，您无论想购物还是要饮酒喝茶又或者娱乐休闲，都不愁找不到地方。一天游荡下来，日已西沉，天色渐晚，您也不必着急回家，更不必害怕“犯夜”，因为生活在大宋，您的城市夜生活完全自由。只要您不出城，在灯火不绝的城市之中，您肯定能找到地方消磨一个晚上。

在刚刚提到的州桥一带，有东京城最繁华的夜市。走在街上，路边到处是小吃摊：水饭、熬肉、干脯、肉脯、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还有旋煎羊白肠、冻鱼头、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等，让您胃口大开。夏天，您能品尝到清凉的砂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冬天，您可以吃上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煎夹子……这些都叫“杂嚼”，即大宋小吃，一直卖到三更，让您不重样地吃，撑到肚皮外也吃不够。

食色，性也，吃饱喝足，您可以转悠到朱雀门外的曲院街，或者到杀猪巷、东西鸡儿巷、中瓦、里瓦这些地方，那可都是娱乐场所、消遣圣地，在那里包您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宿醉醒来，您睁着惺忪睡眼出了门——天还没亮，刚交五更，街上却又喧闹起来：茶坊点起了灯，卖衣服的，卖字画的，卖珍宝玩物的，卖各色早点的纷纷出动。原来，一天的早市——鬼市子又开始了……

就算您到了南宋，这样的夜生活一样不会中断甚至会更胜一筹。临安城中的夜市通常从天黑直开到四更，往往刚结束不久，五更的早市又开张了。一些热闹繁华地方的商铺甚至昼夜不休，通宵达旦。这真可谓夜夜有笙歌，无处不繁华，您只要不缺银子，随便走到哪里都能找到消费的地方。

趣评大宋3：有了厢，就要有厢吏

推倒坊市四面的围墙给城市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可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变革。城市，从此更加名副其实，更有了近现代城市的样子。但坊墙既然不复存在，城里人居住的坊也就名存实亡，由坊官负责管理坊内居民并维持城市治安的坊市制度同时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坊墙推倒之后，城市管理的基本单位是什么？什么事都要府尹（比如说东京汴梁有开封府，市长一般为开封府尹或权知开封府，包青天就当过这个官）亲自过问处理吗？显然不行！市长精力也有限啊！于是，“厢”出现了。

厢作为新的行政区划，有点像现在的区，下辖原来的坊（相当于今天的街道、社区），这就是厢坊制。但实际上厢主要管理的是消防、治安这些事，倒有点“像消防支队”“公安分局”。北宋东京城内最初设八厢，后分十厢，城外又有九厢，即整个东京城及其周边共有十九厢。各厢少的只管辖一个坊，多的有二十几个。南渡之后宋高宗将临安定为行在（指天子巡行所到之地），杭州原来的两厢被分成四个，后来又渐渐增到九个，还有城外南北两厢，所以临安共有十一个厢。从这些数字看，南北两宋京城的“公安分局”还真都不少，管理起来肯定不容易。

有了厢，就要有厢吏。厢的吏员有都所由、所由、街子、行官、厢典、书手等。这些职位听着就乱，也不容易搞清楚，大概都所由是头儿，每厢只一名。所由、街子、行官都是各类办事员，厢典负责档案，书手干书记、秘书的活儿。他们职位都不高，而且也不是官，只是吏，也就是没有品秩，连最低的从九品都不够。

在厢之上还有都厢（正式的名称叫厢公事所），管着几个厢。都厢由朝廷选派当过通判、知县之类的职务，有一定经验的官员担任，所以在都厢管事的可就是官了。北宋东京城管理都厢事务的官员从两个到四个又到两个，前后变了几次。如果说厢相当于公安分局，则都厢就是公安局了。不过这种“公安局”级别挺高，其“局长”甚至不买“市长”的账。

宋神宗时候，大奸臣蔡京的同族、后来官至尚书左仆射（宰相）的蔡确“勾当右厢公事”——当上了“公安局长”。这时候的权知开封府是刘庠。刘庠让蔡确来参拜他，蔡确不干，告诉刘庠：咱俩都在京城干活儿，属于平级，凭啥让我参拜你？结果两个人争执起来，谁也不服谁，到最后却谁也没扳动谁，不了了之了，可见都厢权力不小。

都厢管着厢，厢下还有巡铺，就是派出所。那时候派出所的“警官”都由大宋正规军，也就是禁军担任，相当正规，只是人数不多——北宋末年的时候，每巡铺有“铺兵五人”，警力单薄了一些！

趣评大宋4：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城市开放了也就鱼龙混杂。生活在大宋的城市，您可能感到休闲活动丰富多彩，饮食娱乐应有尽有，但是您也要小心，那些大宋朝的城市并非美好天堂，更不是人间净土，一样有市井无赖和黑帮歹徒，一样的藏污纳垢、危机四伏。所以在宋代，您同样需要保持警惕，有些危险之地更是不可不知、不可不防。

《水浒传》中杨志落难东京，在州桥卖刀遭遇没毛大虫牛二就不必说了。州桥虽是闹市，更可以说正当天子脚下，但泼皮恶棍依然不少，还有那高衙内的官二代和恶少，倚仗着父辈的权势无恶不作、无所不为，成了当时城市的顽疾。惹不起躲得起，您想着，咱注意点避开这些恶人不就结了？这样做可以是可以，但还远远不够。

东京城最危险、最阴暗的角落是什么地方？是城里的阴沟——那些分布极广，挖得又深又密的沟渠。这些阴沟“亡命多匿其中”，藏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坏人，却偏偏有个优雅动听的名字 “无忧洞”。但它们的另一个“雅号”可就没那么好听了，叫“鬼樊楼”。外乡人初来东京，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落脚处，就经常被劫掠到“无忧洞”中谋财害命，而女子误堕其中，更是会惨遭拐骗，然后被卖入妓院，再也难见天日。这种阴沟地洞曾经是汉唐时犯了宵禁回不去家的小民的临时避难所，现在却成了地下犯罪团伙的逍遥窟、大本营。宋仁宗时期开封府就曾经抓住过以逃兵张兴为首的，长期藏匿在“无忧洞”中的一伙贼人，并且建议朝廷“修闭京城里外渠口”，想来它个釜底抽薪，破坏掉他们生存的环境。可见开封府都知道这些阴沟难以治理，最好是封闭、填平，让坏人无处藏身。后来，陆游在他的《老学庵笔记》中也承认“无忧洞”和“鬼樊楼”现象“虽才尹不能绝也”，就算是能干的市长如包大人也治理不了。所以，这些地方可要离得远远的，千万别拿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开玩笑。

然而就算不掉到这些真的阴沟里，在一些看起来不是阴沟的“阴沟”也一样可能翻船。北宋就曾有一个官员便装到浴池去洗澡，险些被勒死。幸亏这位老兄机警，装死逃过了当场毙命的危险，又趁人不备光着屁股跑出来大叫“救命”，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也揭露出东京城竟然还有这样的杀人浴堂！

所以说纵然是在开放自由的大宋城市，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大宋都市游，欢乐无限多。但别忘了出行需谨慎，“阴沟”会翻船！尤其是女性朋友们，在大宋更要洁身自好，远离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