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血蟒震殿!太子扛旗护弟!
就在这滔天怒火要将殿宇烧穿的关键!
殿门处一道急促喘息和纷乱脚步声突兀插入!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明黄云龙袍袂翻飞!太子朱标竟满头是汗、连滚带爬般从殿外跌撞而入!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他冲过漫天飞舞的碎纸木屑,扑到御阶之下,几乎是扑倒般跪在朱元璋身前!双臂张开,形成一个笨拙却坚定的屏障,挡在了朱樉与那沸腾怒焰之间!俊朗的面容因急切而泛红,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
“父皇!父皇千万息雷霆之怒!”朱标的声音因剧烈的喘息而微颤,却异常清晰响亮,“二弟此行!事起仓促!但绝非乱命!绝非忤逆!儿臣拼死也要说一句——二弟他!干得漂亮!!”
“漂亮?!!”朱元璋的咆哮几乎要撕裂喉咙,狂暴的怒气直指朱标,“他穿蟒袍给逆贼舔疮?!漂亮在哪里?!朕看你也是昏了头!”
朱标猛地挺直脊背,豁出去了!迎着老父那燃烧着杀意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撞击:
“父皇!儿臣请问三问!”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响彻大殿:
“其一!王妃王观音奴,乃我大明钦封亲王妃!金册宝印!御笔钦点!名分已定,受金册,上玉牒!她便是朱家的媳妇!朱樉的正妻!她的兄长王保保,纵是前朝大将,于我大明而言乃敌酋!于王妃与二弟,却是骨血至亲!至亲濒死!骨肉相连!二弟以无双医术,冒死赴漠北救王妃之兄!此乃重情!此为家孝!!若他对此视若无睹,坐等兄长横死漠北,任凭王妃痛失至亲!那我朱家子孙,仁义何在?!孝悌何存?!父皇!此家孝该不该尽?!”朱标的话语字字如铁石撞击,每一句都震在奉天殿嗡鸣的梁柱上!
“其二!”不等朱元璋喘息,朱标的声音如同追魂索命,“王保保乃漠北群狼之首!他若身死!北元余部群狼无首!必然分崩离析!各自为战!流窜我大明北疆!掳掠州县!荼毒边民!永无宁日!而如今!二弟以无上医道将他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活过来了!活的王保保!他就是一面巨盾!一块明碑!稳稳镇在那库库诺尔!漠北诸部皆言——大明秦王朱樉,乃当世医圣战神!阎王不敢收他的人!此恩!此威!早已随风雪传遍漠北!震慑诸部!此一去!是救人!更是为大明树起一道北疆铁壁!扬的是我大明的仁德!慑的是北方的群狼!此为安边!!此仁威之举,比十万雄兵如何?!”
朱标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电扫过朱元璋剧烈起伏的胸膛,声音陡然转向低沉,却更重千钧:
“其三!父皇!二弟穿蟒袍救敌帅是不假!”他猛地一指朱樉身上明黄金蟒袍上那刺眼的暗红血迹!“可父皇请看!这袍上的血!不是敌血!是他朱樉一人一骑破开风雪!踏碎刀兵!在千里绝地中闯出血路带回来的!是他以手指为刀!剜开腐肉!剔出死铁!在毒疮脓血中硬生生搏回来的人命!那血!是医圣血!是战神血!是孝义血!是安邦血!穿在我大明亲王的蟒袍之上,又有何辱?!这身血染的蟒袍!比那纤尘不染端坐京城的蟒袍——孰重?!孰轻?!父皇您是马上天子!您来断!”
这三问!一重家孝!二叩安边!三证仁威!句句如重锤!狠狠砸在那赤金帝座之上!也砸得整个奉天殿死寂无声!
满殿狼藉中,只有朱樉蟒袍上干涸的血迹在烛光下散发着幽深的光泽。
朱元璋那喷薄欲出的滔天怒气,被朱标这三记重锤硬生生砸得滞了一滞!魁梧的身躯僵立在残破的御座前,脸色依旧铁青,可那双燃烧着熔岩的眼球深处,翻涌的怒气之中,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终于如潜龙般抬头!
是……震怒深处那一丝被强行按压许久的骄傲?是看到血袍那一刻便生出的、对自己种出的这颗异种奇苗的后怕与惊叹?还是被朱标直指人心、点透的家族孝义与边事权衡?!
他那如同恶蛟盘踞般的青筋缓缓平伏,狂烈搏动的心脏渐渐压了下去。暴龙般的咆哮变成了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滚石摩擦的低哼。
“哼……”朱元璋重重地喷出一口滚烫的浊气,目光如同鹰隼般钉在朱樉脸上,在那双依旧倔强无畏的金色瞳仁里搜寻着什么,又缓缓移开,扫过朱标因激动而泛红的侧脸。
半晌。
一只缠着龙纹护腕的大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竟有些僵硬地抓过身旁御案上仅存的半壁砚台……旁边的……一只硕大的黄地斗彩缠枝莲茶盏!里面居然还剩小半盏温热的贡品龙团!
“呼!”
带着一股依旧不爽快的粗鲁劲儿,朱元璋将这半盏残茶,猛地朝殿下那身明黄金蟒、沾染着救亲血色的身影扔了过去!茶盏打着旋儿,温热的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一身腌臜东西!还穿着朕亲赐的蟒袍招摇?!喝了!滚回你的王府!洗干净再来见朕!看着就……晦气!!”喝骂声依旧是雷霆贯耳,可那股子要把人拖出去斩了的杀意,已消弭无形!
扔茶的粗鲁动作,配上那“晦气”两字,分明是骂人。可奉天殿内所有屏息的人精,哪能听不出这雷声大雨点小之下的意味?
皇帝松口了!
朱标心中那块巨石轰然落地!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
朱樉站在原地,眼神微动。他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那只旋转飞来的、还残余着温热的茶盏。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老父亲指端粗糙的纹路和一丝……别扭的余温。
他低头看着盏中温热的褐色茶水,映照着自己一身金蟒血渍的倒影。随即抬眼,目光掠过挡在身前的兄长朱标,望向御座之上那个叉着腰、鼻孔喷着粗气、一脸“朕很不爽!朕现在很烦你!快滚!”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他那紧绷的唇角,终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似笑非笑。
举盏。
将那小半杯带着别扭父爱的“洗尘晦气茶”,一饮而尽。
温茶入喉。暖意蔓延开来。不仅暖了身,似乎还驱散了漠北带来的最后一丝刺骨霜寒。
行了礼。在兄长无声的示意下。
朱樉穿着那身沾血的明黄金蟒蟠龙袍,转身,踏着一地碎屑狼藉,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大踏步走出这间刚刚经历了惊天风暴、此刻却莫名透出一点奇异温馨暖意的——帝王殿堂。
殿门外,熹微的晨光终于刺破云层,将一道修长悍勇、龙蟒加身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