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次冒险

天色彻底亮透，是苍穹号冷却计时器归零的第五小时。

这是他们穿越钢铁迷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列车外远程侦查任务”。李云从未主动踏出过常驻塔链范围，更遑论深入像“渡鸦外围”这样被列为高危区域的地段。

他们知道这趟路不同以往——地图未定，路线未测，支援中断，所有的生与死，得靠他们自己掂量。

李云将终端收回，又从包里抽出一本翻旧的笔记本。第一页上，工整地写着：

【苍穹号任务笔记｜李云】分区索引：渡鸦外围东段任务编号：第01次正式侦查。

目标记录：环境构造、怪物反应、有效装备反馈

他在第二行补上：“第一次出塔链，主动推进。”再往下，是空白的怪物页，等待他亲手添上编号 C‑02。

这个笔记本，从最早记录“铁轨寄生虫”开始，就成了他理解迷域的方式——如今，它终于开始记下他们自己的路。

雾气未散，渡鸦东段的轨道犹如一片残破蛛网，在清晨淡蓝的塔光下泛着潮湿的光泽。

李云立在车头前，目光落在终端上的那个呼号——BLUE‑FLARE‑07，仍旧沉默无响应。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林燃和周石。

“装备检查完毕，出发。”他说。

他们开始朝那座幽影中的漆黑高塔前进，踏上的，是从未有人真正记录下来的路径。

这是他们首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推进”——没有后援、没有备份，只靠一张不断变换的地图与一段逐渐延伸的坐标链。

林燃一边操作便携测波仪，一边跟在李云身侧。她悄悄瞥了一眼李云左臂的绷带。

“还疼吗？”她低声问。

李云摇头：“比昨晚好些了。谢谢你，真的。”

“你昨晚太硬撑了。”林燃侧过脸去，声音低下来，“那种伤口如果感染了，在这鬼地方连抗生素都不好找。”

“你比我冷静多了，”李云咧嘴笑笑，“我以前在游戏里见多了‘工程师躲在后排’那种设定，没想到你下手比我还快。”

“我以前是。”她顿了顿，“在城里是地铁公司工程部，主要管中枢修复和信号调频……如果那还算‘城市’。”

李云一怔：“你来自中心城区？”

“第三区。”林燃点点头，“家都塌了，能走出来的都算运气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

李云偏过头：“那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不是……逃得越远越好吗？”

林燃咬了咬嘴唇，仿佛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开口：“因为我弟。”

李云没说话，只将测波仪接过来，替她分担重量。

林燃看着他：“你和我弟很像。”

李云犹豫了一下，嘴角苦笑：“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打游戏混日子的那种……然后，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

林燃挑眉：“‘穿越者'？”

李云盯着前方：“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不是你们说的‘哪个区’来的。我来的时候，这世界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彻底崩坏的游戏地图。”

林燃没有立刻接话，只沉默地看着他几秒。

她慢慢补充道：“穿越，我经常看这样的小说。小说中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但是对于亲历者来说，是很痛苦的。”

李云低声，“不过现在也说不清我算哪边的人了。也许是误入，也许是……该来的。”

“你看不出来。”

“我自己都快不认得我自己了。”他望着远处雾壁，声音忽然变轻，“但……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强太多了，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爸妈总说，让她带着我就行。”

“你跟她感情不好？”

“不是，”李云低头，“是太好。好到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一个人走路。”

“林燃，谢谢你。你虽然和我姐姐长得不像，但是你让我感觉到了一样的温暖。”

少女眼眶有点红了，似乎想到了什么。

前方突兀地响起“咯噔”一声。

他们猛然停下脚步。

雾气中，一片灰蓝色的地带缓缓显形。那不是正常轨道，而是大片塌陷的轨段，轨枕被粘稠物层层覆盖，偶尔浮起一串气泡。

“轨沼……”林燃眼神一凝，“磁信紊乱严重，坐标信标开始漂移。”

李云打开终端：“确认漂移半径……八十米范围内不可用。我们得下标记。”

周石蹲下检查泥下的钢轨：“小心脚下，不只是导电——这沼地本身是活的。”

就在这时，泥层忽然一鼓，传来一阵低频震颤。

李云反应极快：“散开——！”

“噗”的一声，一团沼液猛地喷涌而出，从中跃出一只形态怪异的生物。它体表布满孢子腺体，下肢像钢轨扭曲般蜿蜒，但前肢却是两柄锋利的“轨爪”。

“沼泽型寄生兽！”周石大喊。

林燃快速滑入侧翼，从背包中拉出震网发射器。李云则引动电弧，从正面吸引注意。

怪物落地瞬间，轨沼如被激怒般涌动，更多孢子泡破裂，释放刺激性气雾。

林燃在烟雾边缘盯住电弧照出的轮廓，等待时机。

“现在！”她拉动扳机，震网发射器精准命中怪物胸腔，电流激活的那一刻，李云已从怪物下方滚出。

怪物翻腾几下，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鸣，最终瘫倒在轨沼边缘。

“命中位置精准。”林燃将发射器归位，低头确认反馈读数，“震网脉冲刚好击穿了孢子核心外壳。这种结构应该对瞬时强压极为敏感。”

李云擦去脸上的雾液：“那就说明它不是靠外骨骼抗性，而是靠生物电场维持共振层。我们用的是对的。”

“震网命中机制可以正式归档了。”林燃从终端中调出表单，“确认以C-02样本为基准，将震网发射器列入标准列车战备清单，状态：实战验证通过。”

沼液中冒出的泡沫渐渐平息，林燃小心靠近，将电磁探针插入怪物胸口残骸中。“体腔内残留了活性孢子电荷。”她快速读取参数，“我们可以提取它的轨腺脉冲模块，用来改装震网。”

李云擦了把脸上的污泥，走过去和她一同将残骸翻转过来。怪物脊椎末端嵌着一块半融的金属核，看似天然生成，但其表面有规则的导流脉纹。

“像极了火车的旧驱动芯。”李云喃喃，“也许它们真是在‘学’列车结构……”

周石拎来装具箱，从中抽出回收夹臂，冷静道：“这块核片如果能稳定抽出，回去我们可以试着改进苍穹号的信号干扰波段——或许能临时伪装‘孢子脉冲’，让类似生物短暂迷惑。”

“算半个战利品。”林燃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比纯杀怪靠谱。”

李云点头：“这次不是白打，苍穹号也该升级一回了。”

他们将模块封装进回收舱，李云当即在终端上录入：

回收芯片：变异驱动核片×1→用于拟态信号调试，可模拟孢子波段。

待返回列车后可安装至以下模块：[✓]震网发射器（林燃）[✓]苍穹号·信号干扰核心

李云抬头看向苍穹号方向，补充道：“回去也该盘点下我们现在的底子了。”

一场仿佛提前彩排过的战斗。

雾气深处，又是一阵“咕哝”声传来。轨沼未死。

他们并未完全胜利。

李云深吸一口气，举起终端：“记录新怪物特征，建立 C‑02条目。”他快速输入数据，同时在共享链网中标记该区域为“高导沼陷区”，并标注“已知孢子电波反馈”。

他手指略顿，在C‑02条目的备注栏中写下：“结构不依赖外壳抗性，而以孢子电场维持攻击层强度。首次验证震网系统有效击穿机制。”

他抬头望着翻滚尚未平息的轨沼，低声自语：“相比之前两次……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读懂’一只怪物。”

锈蚀构造体，更像失控的钢铁巨偶。难以从中找到稳定规律。

“但这一次，林燃的震网命中位置精准，是我们首次把战术与生理结构结合起来。”他语速不快，却像是在笔记本中做总结，“这意味着，只要数据够，火车装备就能‘对症下药’。”

“迷域不是完全随机的，”他下意识在备注后写了一句，“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正确的语言。”

他合上笔记本，刚准备站起身，林燃凑了过来，眨眨眼：“你刚才那句台词不错，挺有哲学味的。”

李云嘴角一挑：“你也看得懂哲学？”

“当然，我可是工科出身，最会用看不懂的术语掩饰混乱。”她伸手指了指笔记本，“你是不是还准备在上面画怪物简笔画？加个‘此处可电’的箭头？”

李云轻咳一声：“本来还真有点打算。”

“那我帮你配文：‘别戳这，戳了会炸。’”林燃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轻松得让李云一时忘了疲惫。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默默在笔记本边缘加了一行注释：“旁注：震网命中机制由林燃首次验证，建议以后怪物数据图示由她配字。”，同时在共享链网中标记该区域为“高导沼陷区”，并标注“已知孢子电波反馈”。

终端上的数据同步至苍穹号主控模块，远处的车载接收塔闪过一瞬亮光，代表着这次狩猎的知识与资源，已成为下一次生还的依据。

“接下来……我们还得更深入。”

【列车当前模块清单】

震网电磁冲击系统（需列车长权限）：每次启动消耗高能电量 60%，冷却时间 48小时。当前剩余冷却时间：冷却完毕。

电力核心储备（上限 100%）：当前剩余电量约 78%

行车推进平均消耗：每小时 5%

本次轨沼战斗中震网发射器使用消耗：约 7%

注：其余列车功能模块尚处于封存或待检修状态。

李云扫了一眼列表，心里暗记：这趟若能全身而退，得好好抽时间给它们一次整体翻修。

这次回雾泉，只有临时的电池替换上，续航太差了。

他的目光落在主控台那排封存的旧式操作杆上——那次电磁释放至今仍让人心惊。

那是周石以“列车长权限”强行启动的紧急功能，一次换来生还的机会，也换来了两天的停机代价。原先电池也烧毁了，目前只能采用临时电池。

苍穹号不只是交通工具，它本身就是一台潜力未解的战斗载体。那排还未解锁的备用模块接口，在战后的光线中，仿佛也隐隐透出下一步方向。

“等我们撑过这片轨沼，”李云低声说，“我想把它彻底调成‘能战斗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