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十一章节 血筹
滨海市的霓虹在雨后显得格外妖冶,像淬了毒的糖衣,裹着这座城市昼夜不息的欲望。秦越的私人银行办公室里,空气被顶级雪茄的烟雾切割成两半,一半是秦越指尖明灭的猩红,另一半是黄小雨面前摊开的证券交易终端,屏幕上跳动的K线图如同狂乱的心电图。
“五个亿。”秦越将一张黑卡推过紫檀木桌面,卡面烫金的“秦”字在落地灯下发着冷光,“按照你说的,建仓‘海城重工’,暗棋控股的第三大壳公司。”
黄小雨的指尖停在键盘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天前在医院拿到“钟楼”线索后,她没有立刻行动。沈曼云的死让她明白,暗棋的爪牙早已渗透进城市肌理,而那半张带血的纸条更像个诱饵——引诱她踏入预设的陷阱。她选择了更狠的方式:用资本做刀,直刺暗棋的心脏。
“不够。”她抬眸,眼底血丝与屏幕蓝光交织成危险的纹路,“海城重工的流通盘被暗棋用十七个关联账户锁死了62%,五个亿只能掀起涟漪。我需要十倍杠杆,至少二十亿。”
秦越轻敲雪茄灰,目光掠过她背部尚未愈合的伤口:“二十亿,相当于秦氏季度利润的三分之一。你知道一旦失败,不仅你会被暗棋碾成齑粉,秦氏也可能被卷入深渊。”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的旧伤疤上,“一年前你截胡我那个项目时,用的也是这种孤注一掷的打法,但那次你只押了八千万。”
“因为那次我输得起。”黄小雨按下回车键,五亿资金如黑色潮水涌入指定账户,“但现在,我输不起了。”她想起哥哥黄一鸣手臂上狰狞的刀疤,想起沈曼云倒在血泊中时死死盯着她的眼神,想起暗棋会议室里那些悬浮的面具——那些隐藏在文明社会皮下的噬血猛兽。
凌晨三点,海城重工的股价突然异动。原本在6.8元附近横盘的股价,突然被一笔五千万的买单强势拉升至7.2元,随即出现大量卖单压制。黄小雨坐在交易终端前,像个冷静的猎手,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踩在对手盘的软肋上。
“暗棋的操盘手在试探。”秦越递过一杯热可可,“他们在用程序化交易扫单,想找出我们的资金节点。”
“让他们找。”黄小雨灌下热可可,滚烫的液体熨帖着冰冷的胃,“我要的就是让‘先生’知道,有人在狙击他的钱袋子。”她调出另一个屏幕,上面是暗棋核心成员的资金流向图谱,“沈庭渊当年留下的账本,记录的不只是犯罪证据,还有他们每个人的资金死穴。海城重工就是‘先生’的死穴——他用这家公司洗黑钱,资金链一旦断裂,整个暗棋体系都会动摇。”
窗外的天色由墨蓝转为铅灰时,海城重工的股价突然直线飙升。黄小雨动用了秦越提供的杠杆资金,在十分钟内连续砸入十五亿,将股价从7.5元硬生生拉到12.3元,触及涨停板。交易所的监控系统立刻发出异常交易警报,而暗棋的操盘室里,气氛早已凝固成冰。
“谁?!”戴着纯白笑脸面具的“先生”猛地掀翻棋盘,黑白棋子如冰雹般砸在操盘手脸上,“海城重工的流通盘是谁在吃?!”
乌鸦面具颤抖着递上交易明细:“先生,所有买单都来自……分散的匿名账户,但资金流向最终指向……秦氏旗下的离岸基金!”
“秦越?”先生面具下的眼神迸出寒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动我的奶酪?”他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前,上面实时跳动着海城重工的股价和成交量,“不对……秦越没这个魄力,背后一定有人!”他猛地想起医院里黄小雨看向钟楼时的眼神,想起沈曼云死前攥着的纸条,“是黄小雨!她在用股市做战场!”
狐狸面具谄媚道:“先生,我们立刻启动应急预案,用海外资金砸盘,让她血本无归!”
“砸盘?”先生冷笑,指尖划过屏幕上黄小雨的交易记录,“她敢在明面上跟我硬刚,就不怕我砸盘。这个女人,想要的不是钱,是逼我现身。”他转身,纯白面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阴森,“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点大的。通知张队长,把‘那件事’提上日程。记住,动静要小,要让它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家里那简单的房里,黄一鸣正在康复训练。他手臂上的刀伤早已经结痂,看着妹妹眼底浓重的青黑,忍不住皱眉:“小雨,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暗棋的事不急于一时……”
“哥,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黄小雨替他调整康复器械,手机突然震动,是秦越发来的消息:海城重工涨停板被打开,暗棋动用了海外资金砸盘,我们的资金链快撑不住了。
她指尖微颤,回复:让他们砸,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随即拨通一个加密号码,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按计划行事,把‘鱼饵’撒出去。”
下午三点,海城重工的股价在暗棋疯狂的砸盘下,从涨停板一路暴跌至9.5元。市场上开始流传“秦氏基金遭遇重大利空”的谣言,恐慌性抛盘如同雪崩般涌来。黄小雨看着屏幕上飞流直下的K线,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上钩了。”她对秦越说,“暗棋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都砸进了海城重工,现在他们的资金链比我们更紧张。”
秦越看着她眼中燃烧的偏执,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在股市里截胡他的女孩,那时她的眼神里只有对数字的狂热,而现在,那里面掺杂了太多血色的恨意。“小雨,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旦引蛇出洞,暗棋的报复会超出想象。”
“我确定。”黄小雨关掉交易终端,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却暖不透那层冰霜,“从他们对我哥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象’的界限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滨海市郊外的一处废弃车库里,张队长正对着一群蒙面壮汉训话,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是黄小雨父母的照片。“先生说了,事情要做得干净。”张队长将一沓现金扔在桌上,“目标人物:黄建国,刘兰。行动时间:今晚七点,滨海大道立交桥下。”
晚上七点,滨海大道车水马龙。黄小雨的父母刚从超市出来,手里提着给女儿和儿子买的营养品。黄建国笑着对妻子说:“小雨这孩子,自从回来就忙个不停,等她忙完这阵,咱们一家人去趟海南吧。”
刘兰点点头,正要说话,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突然从侧面冲来,刺眼的车灯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划破夜空,路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鲜血迅速在柏油路上蔓延,与傍晚的余晖混合成触目惊心的色彩。
黄小雨接到电话时,正在秦越的车里分析暗棋的资金流向。当电话那头传来交警大队冰冷的通知时,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成无数蛛网状的裂纹,如同她瞬间崩塌的世界。
“不可能……你们搞错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秦越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只见她猛地推开车门,疯了一样冲向医院的方向。
急诊室外的走廊惨白如纸。黄小雨撞开拥挤的人群,看到的却是覆盖着白布的担架。当医生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的父母安静地躺着,脸上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笑容,却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爸……妈……”她跪坐在地上,伸出手想触摸他们冰冷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她想起早上出门前母亲叮嘱她按时吃饭的话语,想起父亲说等她忙完去海南的约定,这些温暖的片段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凌迟着她的心脏。
“暗棋……”黄小雨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的悲痛迅速被一种死寂的冰冷取代。她慢慢站起身,推开秦越的手,走到走廊的窗边,看着外面依旧喧嚣的城市,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黄小雨转过身,背对着急诊室外惨白的灯光。雨水在她身后的玻璃上蜿蜒成河,像无数条无声哭泣的痕迹。她没有回头,指尖却缓缓攥紧了手机,指节在昏暗光线下泛出青白的光。
“秦越。”她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某种穿透雨幕的冷硬,“刚才交警说,刹车油管是被人为割断的。”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了顿。秦越想说什么,却被她截断。
“他们撞在滨海大道的桥下,”她继续说着,目光落在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上,那双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种燃尽后余下的死灰,“我妈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维生素,我爸口袋里有张去海南的机票宣传单。”
她的语速很缓,像在陈述一份与己无关的卷宗。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在她听来却异常遥远。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确定要引蛇出洞。”她终于转过身,侧脸在应急灯的红光里忽明忽暗,“现在我知道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秦越的名字,那两个字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借我十个亿。”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的平静。就像棋手将最后一枚棋子拍在棋盘上,明知满盘皆输,却偏要掀翻整个棋局。
“十天内,我要拿到这笔钱。”她顿了顿,窗外的雷声闷闷滚过,映亮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血色,“用这笔钱,我会把沈庭渊的账本、暗棋的资金链、还有那个‘先生’戴的笑脸面具,全都砸进资本市场的绞肉机里。”
她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惊。
“秦越,”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像在念一个古老的咒语,“你不是好奇我的脑子能不能撬开暗棋的棋盘吗?”
“现在我告诉你。”
“你借我十个亿。”
“我还你一个……”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淬毒的锋利,一字一句砸在听筒上,“用暗棋骨灰堆砌的商业帝国。”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的光骤然熄灭,将她的脸重新卷入黑暗。只有走廊尽头的指示牌亮着绿光,在她瞳孔里映出一点冷冽的火星,像即将燎原的第一簇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