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潮惊澜

暮色如墨，将阳城浸染得愈发诡谲。化名“青木”的林玉蜷缩在城西平民楼的阴影里，粗麻斗篷裹着浑身戒备。掌心的锈刀早已被汗水浸透，三日前青枫岭的厮杀仍在经脉中翻涌，周厉种下的追踪印记如附骨之疽，随着每一次心跳都在皮肉深处灼烧。他刻意放缓呼吸，将灵徒修为压至最低，任体内灵力如困兽般冲撞，却不敢露出半分锋芒。

腐木混着馊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林玉在斑驳门板上叩出三长两短。老妪浑浊的眼珠转动半晌，才掀开褪色门帘：“东厢最里头，莫要多事。”他瞥见对方袖口若隐若现的冰纹，与冰霜玉镯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喉结微动却未声张——如今他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流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阁楼木梯在脚下发出垂死呻吟。屋内暗红的炭盆明明灭灭，映得桌上孤影寒丹泛着幽蓝光泽。林玉捏起丹药的手微微发抖，冰霜临终前的叮嘱在耳畔回响：“不到万不得已，勿要暴露真实气息。”丹药入口化作冰流，镜中面容扭曲重塑，清秀眉眼变得粗犷，皮肤泛起常年暴晒的黝黑，唯有眼底恨意如淬毒刀刃，藏也藏不住。

瓷器碎裂声突然炸响。林玉本能按住腰间，触到锈刀才想起已换身份。他跌跌撞撞冲下楼，正撞见红衣女子揪着独眼修士衣领，胸前翡翠坠子折射妖异紫光。瞎子老丈拨算盘的手猛地顿住，死寂瞬间笼罩前厅。

“这位大哥评评理！”红衣女子眼波流转，锋芒暗藏。林玉垂首缩肩，声音发颤：“小的只是路过...”话音未落，独眼修士脖颈诡异地扭转，眼白爬满咒文，匕首直取女子咽喉！

锈刀出鞘带起钝响。林玉故意将招式使得笨拙，金属碰撞的火星溅在脸上灼出刺痛。腐臭味涌入鼻腔的刹那，青枫岭炼尸卫的惨状在眼前闪现，追踪印记如烈火灼烧经脉。他闷哼着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木柱发出巨响，嘴角溢出混着艾草碎末的血沫——这是特制掩息药，能暂时压制灵力波动。

“幽冥锁魂阵！”女子甩出红绫缠住他手腕，火焰顺着布料烧来。林玉咬着牙任火苗燎过皮肤，手臂瞬间烙下狰狞焦痕，口中却惊恐大喊：“这、这是什么妖法！”他暗中运转灵徒修为，将气息尽数收敛成最底层散修的浑浊模样，连呼吸都控制得粗重而紊乱。

红绫与掌心相触的瞬间，翡翠坠子突然嗡鸣。林玉瞳孔骤缩，想起冰霜所言天机阁法器的威力。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硬生生将翻涌的冰魄宗气息压回丹田。“别动！”女子指尖塞来枚丹药，“含着，你的灵根气息在漏。”

冰火交织的力量炸开阵眼时，林玉留意到女子盯着他烧焦的袖口若有所思。瞎子老丈化作黑雾消散前，甩出的算盘珠擦着耳际飞过，削落一缕染了药汁的黑发。“我叫红绡。”女子擦拭嘴角血迹，翡翠坠子在指间轻晃，“那枚孤影寒丹的药效，约莫还剩两时辰？”

林玉倚着残破木柱，喘着粗气憨笑道：“俺不懂啥丹药，就觉着吃了像喝了烈酒！”说着摸出怀中硬饼子啃得狼吞虎咽，碎屑扑簌簌掉在衣襟上。红绡盯着他的动作，突然伸手扯下一缕头发。发丝在她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却在即将触及皮肉时骤然熄灭。

“算你过关。”她收回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子时三刻，城西江畔老槐树下见。”林玉挠着后脑勺，装作懵懂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那翡翠坠子探查时，他分明感觉到对方灵力在自己丹田处若有若无地试探。

子夜的城主府笼罩在薄雾中。林玉换上打补丁的短打，将易容丹藏在齿间，提前半个时辰摸到约定地点。却见红绡正与灰衣老者对峙，老者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刺耳嗡鸣。“天机阁叛徒！竟敢勾结外人！”老者甩出缚仙索，林玉就地一滚，装作惊慌失措：“好汉饶命！俺只是路过！”

“青木！接着！”红绡抛出红绫缠住他腰身。林玉心领神会，佯装笨拙地握紧绫罗，实则将灵力运转得绵密隐晦，顺着红绫与红绡的力量相融。火焰翻涌间，他故意让招式露出多处破绽，全凭红绡掩护，成功逼退老者。

红绡将罗盘碎片塞进他掌心时，远处传来玄音门玉佩特有的嗡鸣。八角亭飘来的《寒江雪》曲调让林玉浑身血液凝固，却强作茫然：“这曲子咋听着瘆得慌？”红绡拽着他急退，翡翠坠子蓝光暴涨：“幻音阵不对劲！快走！”

黑袍女子现身的刹那，林玉瞳孔微缩却立即转为惊恐。他挥舞锈刀时故意踉跄，被红绫带得跌坐在地：“这、这是啥怪物！”当看到冰棺中与冰霜相似的女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面上却只作双腿发软的惧态。城主反击的黑雾袭来，他更是“狼狈”地将红绡扑倒，用身体替她挡住余波，气息紊乱得如同濒死之人。

在黑雾吞噬视野前，林玉听见城主的嗤笑。他蜷缩着护住头脸，将追踪印记引发的剧痛尽数压抑在喉间。只要红绡没察觉他刻意为之的“软弱”，只要城主以为他只是个误入漩涡的蝼蚁——这场伪装，便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