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封魔渊

封魔渊的裂口像道溃烂的伤疤横亘在赤色山脊，黑紫色魔气正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罡风裹着硫磺气息掠过司宁的脸颊，她攥紧手中镇魂幡，看着前方玄悯的月白袈裟在浓雾中时隐时现，悲凉有了实感。

司宁又想起三百年前还是最小的那个师妹，随师兄和师尊一同来祁连山镇压天魔阎野，可那场大战众师兄皆葬生于此，而她被师尊以法阵传出，护在了祁连山外，等法阵消失赶到时，只看到焦黑土地，和以自身为阵眼封印天魔的师尊，从那时起，师尊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也再没了笑容。

“西南坤位，巽风阵。”司法天君的声音从玉珏中传来。

司宁看着十二位仙君各执法器落位，唯独玄悯独立在阵眼中央。

他脚下赤岩忽然龟裂，窜出条裹着岩浆的触须，却在触及袈裟下摆的瞬间被佛光烧成灰烬。

司宁正要上前，忽见玄悯抬手结印的姿势凝滞半息，他指尖正对着裂缝旁半截断剑，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绳在魔气中飘摇。

那是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首徒清珏的佩剑。

三百年前

玄悯记得清珏最后的声音混着血沫：“师尊...剑穗...”少年被魔龙利爪贯穿胸膛，仍死死抓着封印卷轴。

他总抱怨玄悯系的剑穗太丑，临死却用最后灵力护住那缕褪色的红绳。

彼时封魔大阵将成，魔尊骨鞭却卷着清珏残破的躯体砸向阵眼。

玄悯生生折了本命佛莲挡住致命一击，眼睁睁看着爱徒在业火中化作飞灰，只剩半截焦黑的剑柄坠入深渊。

“师尊！”司宁的惊呼将玄悯拽回现实。

他垂眸看着不知何时攥在掌心的红绳，方才镇压魔气的佛光已染上血色。

裂缝中突然伸出只覆满眼珠的巨手，指尖正勾着片残破的弟子服碎片。

“兑位补三丈雷符！”司法天君祭出量天尺。

司宁挥动镇魂幡时，瞥见玄悯腕间金刚伏魔印随着玄悯口中的咒文流转，手中结印，指甲划破指尖，金血滴落处竟生出朵朵红莲。

魔气忽然凝成少年身形，司宁呼吸一滞。

那幻影有着与清珏如出一辙的眉眼，却挂着魔物的狞笑：“师尊，您连我的转世都找不回吗？“玄悯结印的手剧烈颤抖，佛光织就的经网出现裂痕。

司宁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镇魂幡上。

幡面饕餮纹突然活过来般扑向魔影，却在触及幻影的刹那发出悲鸣，那上面附着的，竟是清珏残存的一魄。

“收阵！“司法天君暴喝。

众仙君法器齐鸣，玄悯却逆着罡风走向裂缝。

司宁看见他徒手撕开魔气，任由那些眼球爬上手臂：“清珏，为师来接你。“

三百年前，封印了阎野后的玄悯在尸山血海中打坐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

最后玄悯在半截残剑旁拾到清珏半块命牌时，上面还粘着徒弟最爱吃的桂花糖碎屑。

少年总偷偷把零嘴藏在经卷匣里，说苦修完要吃糖压惊。

“玄悯菩萨不可！”司法天君的捆仙锁缠住玄悯腰身。

司宁趁机掷出七十二枚镇魂钉，却见玄悯眉心朱砂突然迸裂，金红血雾中浮现三百年前的画面，少年清珏将封印卷轴塞给玄悯，转身扑向魔龙时笑得灿烂：“师尊，望我们还能再见！“

魔气幻影突然凝实，利爪穿透玄悯胸膛。

司宁嘶喊着催动禁术，却发现那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无数金色梵文。

玄悯握住魔影手腕低诵佛号：“阿弥陀佛，为何你还不知悔改？”

整个封魔渊突然寂静。

玄悯背后升起万丈金身法相，魔影发出凄厉惨叫，在佛光中现出本体，是当年清珏以身殉道镇压的魔龙残魂。

玄悯口中低诵梵文，手腕处金刚伏魔印化作“卍“字咒文修补裂缝，“愿阎野魔君能真心悔过，洗去魔性，莫再试图破除封印。”

魔渊深处传来阵阵讥笑：“百年过去，你依旧这般爱说教，不知你还有没有再收徒儿，哈哈....”

破军仙君对身旁的贪狼仙君感叹道：“哎，那次大战后玄悯菩萨就未曾再收徒弟，后又闭关直至将金刚伏魔印化形才出关，为了守护这封魔渊也不再重回他化自在天。”

贪狼仙君也只是低叹摇了摇头：“玄悯菩萨我等再去巡视四处封印，看看和还有没有裂痕。”

玄悯此时眼底已无波澜，双手合掌，点头作礼：“阿弥陀佛，有劳诸位。”

玄悯在抬眼看到这片焦土，恍惚间又看到那时少年捏诀自爆灵脉时，唇语分明是“师尊快走“。

暮色中，司宁远远望着，看玄悯将新做的桂花糖摆在焦土上。

夜风拂过时，糖块发出细微脆响，像极了少年清珏偷吃零嘴时的动静。

众仙家巡视完周遭并无异样。

司法天君来到玄悯面前，拱手道：“玄悯菩萨，最近香水海附近似有魔气浮动，似有似无，愿您能同去巡查一番。”

玄悯颔首道：“阿弥陀佛，天君请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