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只能当妾
夏欢刚要动,章燕婷拽着康远瑞的袖子哭:“自家姐妹拌嘴,请太医多丢人。”
“姐姐这话怪了。”章梓涵牵唇一笑,“上个月初八侯爷请客,黎太医不也来请过平安脉?”她故意拖长声音:“还是说......姐姐的脉象见不得人?”
“住口!”康远瑞扬起手,被章燕婷死死拽住袖子。
“侯爷别生气。”章燕婷突然捂住肚子,“都是妾身的错。”
“春喜!”章梓涵提高声音,“去请太医!”
康远瑞一把抱起章燕婷,恶狠狠地瞪过来:“婷儿要是有事,我饶不了你!”
北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窗户上,黎太医提着药箱小跑进来。
手指刚搭上脉,太医脸色就变了,赶紧掏出银针扎在章燕婷手腕上。
章梓涵凑到床边看,见章燕婷脸色渐渐好转,故意问:“太医,我姐姐这胎几个月了?”
“刚满月余。”黎太医擦着汗写药方,“寒气入体太危险,得好好养着。”
章梓涵指尖沾了窗台上的雪水,转身时金簪子晃都不晃:“姐姐知道西魏律法吗?珠胎暗结轻则打胎当尼姑,重则全家沉塘。到时候别说章家脸面,你弟弟的官也别想当了!”
“你!”章燕婷猛地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肚兜。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闹起了腹痛?
她突然想起在梅园时,章梓涵特意给她披的那件狐裘——里头好像熏了浓重的安息香。
“侯爷…”章燕婷泫然欲泣,“妾身冷得很。”
康远瑞“砰“地砸了茶碗,弯腰抱起美人:“我带你回暖阁!”
春喜抱着暖手炉进屋时,冷风正呼呼往屋里灌。
章梓涵只穿着单衣站在窗边,肩膀瘦得都能看见骨头。
小丫头赶紧捡起地上的灰鼠裘要给她披上,却被韦嬷嬷横插一步拦住。
“要老奴说,夫人何必拦着侯爷纳平妻?”韦嬷嬷手上的镯子晃得叮当响,“横竖是您亲姐姐,抬进来全了脸面,老夫人那边也好交代,反正越不过您这正房去。”
夏欢蹲在火盆边搓手,眼睛还盯着门外走远的侯爷暗自嘟囔:“侯爷这么威风的男人,当个通房丫头也是赚的……”
“既然你们这么贴心。”章梓涵突然笑出声,“春喜,拿对牌送她们去碧梧院伺候——姐姐那儿正缺人呢。”
韦嬷嬷手里的暖手筒“啪嗒”掉地上,夏欢涂着胭脂的脸唰地白了。
“老奴、老奴是担心老夫人那边您不好回话。”韦嬷嬷舌头打结。
“用不着嬷嬷操心,我自有分寸。”
春喜不禁眼前一亮。
以往夫人总是对韦嬷嬷言听计从,如今终于能够明辨是非了!
章梓涵转身推开窗户,冷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春喜,去把我抄的经书拿来。”
春喜抱着檀木盒子手直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张金边纸,每张都熏过安神香。
这是夫人熬了三个通宵抄的。
“老夫人从晨起身子就不太爽利,偏要见您。”传话丫鬟鬓角别着白绒花,正是章梓涵三年前救下的翠桐。
荣禧堂地龙烧得极旺,窗户却大开着。
戚氏歪在软枕上,灰扑扑的脸衬得手腕上的佛珠格外亮。
“母亲。”章梓涵行了个礼。
“来得正好。”戚氏摸着经书上的朱砂批注,“下月老侯爷忌日,你替我抄一百份佛经来。”
“母亲慈悲。”章梓涵解下荷包,掏出块双鱼玉佩压在经书上,“昨儿梦见父亲说冷,儿媳连夜抄了三百份往生咒。”
春喜打开木盒,墨香混着药香冲出来。
最上面那沓纸还沾着露水——这是天没亮就跑去后山采的晨露熏的。
戚氏脖子上的青筋直跳,装模作样翻了翻:“既然你这么孝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母亲是说侯爷抬平妻的事吧?”章梓涵拿银簪子拨亮蜡烛,“正巧前日请白云观合过八字,说是下月初八最合适。”
香炉吐出最后一缕残烟,戚氏捏着佛珠笑:“你六年生不出孩子,你姐肚子争气,既已怀上我们章家的骨肉,抬进门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对此事如此排斥?”
章梓涵摸着平坦的小腹。
前世这里有过跳动的生命,被康远瑞灌药打掉了。血水浸透被褥时,戚氏正逼她抄经。
“母亲明鉴。”
章梓涵抬头,“咱们康家祖训第三十六条:无三媒六聘自己上门的,只能当妾。”
供桌上的康家祖宗画像里,老祖宗夫人手里捧着《女诫》。高嬷嬷过来添炭,火星子溅在戚氏裙面上。
老夫人恍若未觉,盯着章梓涵的坚毅眼神,若有所思。
“好个贤德主母。”戚氏把佛珠拍在桌上,“那就让你姐当贵妾!”
“母亲英明。”章梓涵福身告退。
等脚步声远了,高嬷嬷掀帘子进来:“章首辅最要脸面,能让嫡孙女当妾?”
戚氏拔下金钗挑灯芯:“明儿给章家递话,就说少夫人非要纳妾。”火苗映着她满脸褶子,“我倒要看看,是章家脸面重要,还是这丫头的命重要。”
章梓涵走出院子,春喜提着灯笼直哆嗦。
夫人嘴角的笑比雪还冷,看得人心里发毛。
……
太阳快落山时,章梓涵推开惊鸿苑掉漆的木门。
手指摸到积灰的玉烛台——这是当年祖父章老太爷给的嫁妆,现在连仙鹤嘴巴都结了蜘蛛网。
“小姐!”春喜突然扯住她裙子,“韦嬷嬷和夏欢跑了!”
“准是回章府找大夫人泄露风声去了,不用管她们。”章梓涵拨弄着香炉,炉底有半截褪色的红绸带,上面还能看出“百年好合”的字——三年前康远瑞亲手给她系上的。
春喜扑通跪下,膝盖把绣花垫子都压皱了:“奴婢斗胆说句不该说的!等大小姐生下儿子,侯爷肯定要抬她做平妻!到时候您怎么办?”
她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烫疤:“当年您从火场救我时就该知道,这吃人的地方不能心软!”
章梓涵手指戳进香灰里。
上辈子她总嫌春喜冒失,可后来她被诬陷沉塘时,只有春喜拼死护主,手指都被掰断了也不松口。
“少夫人要罚就罚!”春喜梗着脖子,“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糟践您!”
“好丫头。”章梓涵扶她起来,“所以,我打算和侯府断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