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浑天幻狱

火星地底的青铜圣所内，水晶祭坛的光芒渐渐暗淡。轩辕明安静地躺在父亲胸膛上，周身流转的蓝色光晕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东方文琼虚弱地靠在祭坛边缘，手指仍紧握着丈夫的手腕，仿佛害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

“欢迎回到活人的世界。“司空张兰递给轩辕向前一袋营养液，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丝弧度。

轩辕向前艰难地撑起身子，动作轻柔以免惊动熟睡的婴儿。他的目光扫过圣所内古老的青铜器械，最终落在妻子疲惫的脸上：“我昏迷了多久？“

“三十七分钟。“李文中正在研究墙壁上的控制符文，头也不回地回答，“足够你的小雷师吓退暗影先锋队，顺便重启这座沉睡五千年的城市。“

仿佛回应他的话，圣所的地面突然轻微震动，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墙壁上的晶体一个接一个亮起，照亮了更多先前隐藏在黑暗中的细节——十二尊青铜雕像手持不同的仪器，有的像星盘，有的似浑仪，中央的水晶祭坛则明显是一个巨大的控制终端。

“看这个！“曹亚的机械臂勉强恢复了一些功能，正指着其中一尊雕像手中的装置，“那是《周髀算经》里记载的'盖天仪'，但结构比文献描述的复杂十倍不止。“

轩辕向前小心地将轩辕明交给东方文琼，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双腿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我们需要知道这座城市——不，这艘飞船能做什么。暗影只是暂时退却，它们的主力还在逼近。“

“恐怕没那么简单。“李文中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刚接入主控制系统...这里不是一艘普通的飞船。“

他调出一副全息星图，显示的不只是火星，而是整个太阳系。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星图中每个行星轨道上都标记着数个青铜城符号，包括地球。

“这是一张网，“李文中声音发紧，“五千年前，雷部在太阳系每个主要行星上都建立了这样的据点，通过某种量子纠缠场连接在一起。“

司空张兰皱眉：“你是说，地球内部也藏着这样的城市？“

“更糟。“李文中的手指划过星图，图像放大到显示柯伊伯带以外的区域，“看这些节点...雷部建立的不是防御体系，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星图上，无数细线将太阳系包裹成一个复杂的多面体，每个交点都是一座青铜城。而在这个囚笼之外，暗影如潮水般涌动，却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挡。

东方文琼突然倒吸一口气：“不是囚笼...是封印。雷部把暗影挡在外面五千年。“

“而现在封印正在瓦解。“轩辕向前指向星图边缘几个已经熄灭的节点，“猎户座虫群、半人马座α...这些前哨站已经陷落。火星是最后一道防线。“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圣所突然剧烈震动，晶体灯光闪烁不定。一个陌生的机械声音响起：“警告，外围屏障受损率37%。敌方适应性增强，预计完全突破时间：6小时12分。“

曹亚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见鬼！我们得立刻启动这个'封印'，不然——“

“启动不了。“李文中绝望地敲击着控制台，“系统显示需要'雷师'和'乐正'同时验证。乐正是什么鬼？“

东方文琼怀中的轩辕明突然啼哭起来，声音出奇地洪亮。与此同时，圣所的通讯器突然传出沙沙的杂音，随后是司马洪叶断断续续的声音：

“商群浩...失踪...四维空间...重复...商群浩被困在...“

司空张兰一把抓起通讯器：“司马？你们在哪？建木怎么样了？“

“建木...稳定住了战舰...但商群浩...浑天仪...他看到了什么...主动跳进去了...“

通讯再次中断。圣所内一片死寂，只有婴儿的哭声回荡在古老的青铜墙壁间。

轩辕向前缓缓转向那十二尊雕像，目光锁定在手持浑仪的那尊上：“不是'乐正'...是'乐圣'。《周礼》中掌管天地音律的职位。“

李文中猛地抬头：“商群浩研究的不就是...“

“空间振频。“轩辕向前点头，“而司马洪叶是当代唯一掌握《乐经》真传的人。“

东方文琼轻轻摇晃着哭泣的婴儿，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明儿不是在害怕。“她低头凝视儿子发光的眼睛，“他是在模仿某种节奏。“

确实，婴儿的哭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着奇特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的调子。

司空张兰已经走向出口：“我去把司马带过来。“

“等等。“轩辕向前叫住她，“外面什么情况？“

司空张兰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建木接管了震旦霹雳号，正在和守门人一起对抗暗影。至于猎户座虫群...“她看了眼东方文琼，“他们似乎对你儿子发出的频率很感兴趣，暂时保持中立。“

轩辕向前点点头：“带司马过来，然后准备撤离。如果六小时后我们无法重启封印...“

“没有如果。“东方文琼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她怀中的轩辕明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用那双不似婴儿的清澈眼睛注视着水晶祭坛。

李文中突然打了个寒颤：“你们感觉到了吗？温度在下降。“

确实，圣所内的气温正在急剧降低，青铜墙壁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而更诡异的是，那些冰晶形成的图案，隐约像是某种文字——

**“浑天已启，乐正当归“**

远处，暗影撞击封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青铜圣所的温度仍在持续下降，冰晶在墙壁上蔓延出诡异的纹路。司马洪叶被司空张兰半搀半抱地带进来时，左耳的伤口已经结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商群浩...看到了封印的缺口...“她的牙齿不住打颤，手指却死死攥着那串青铜铃铛，“他跳进去前说...需要有人从内部修复...“

轩辕向前将一件保温毯披在她肩上：“说清楚，什么内部？“

司马洪叶的视线落在水晶祭坛上：“浑天仪...不是仪器...而是一个空间。“她的手指向那尊手持浑仪的雕像，“雷部将暗影封印在四维空间的夹层里...现在封印破了...“

李文中突然冲到控制台前：“所以商群浩是主动进入了四维空间？他疯了吗？人类意识在那里撑不过三分钟就会解体！“

“除非...“东方文琼轻拍怀中又开始哭闹的轩辕明，“有东西保护他。“

仿佛回应她的话，圣所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冰晶噼啪碎裂，露出后面隐藏的浮雕——赫然是建木的图案，枝叶间悬挂着无数铃铛。

司马洪叶踉跄着站起来，铃铛在她手中无风自动：“乐圣...我明白了...“她转向轩辕向前，“需要雷师启动浑天仪，乐圣则负责引导...就像五千年前一样。“

“但我们没有乐圣。“司空张兰皱眉。

司马洪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有的。《乐记》记载，乐圣非人，乃'天地之和'。“她举起铃铛，“建木就是当代乐圣...它一直在等待雷师血脉苏醒。“

轩辕明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哭声，音波竟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涟漪。水晶祭坛随之亮起，投射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商群浩的身影漂浮在扭曲的时空中，身体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周围环绕着无数黑影。

“他还活着！“李文中惊呼，“但...他的时间流速和我们不一样！“

确实，画面中的商群浩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移动一厘米都要耗费数年时光。而更可怕的是，那些黑影正逐渐向他聚拢。

司马洪叶跌跌撞撞地走向祭坛：“给我接通建木...快！“

李文中迅速操作控制台，但警报声随即响起：“能量不足！启动浑天仪需要...“

“雷师血脉。“轩辕向前看向儿子，眼中闪过痛苦的挣扎。

东方文琼抱紧婴儿：“不行！他才刚出生！“

“不需要婴儿。“司马洪叶突然将铃铛按在水晶祭坛上，“需要的是...音乐。“

她开始唱歌。

那是一种古老到无法考证年代的调子，没有歌词，只有纯粹的音节起伏。轩辕明的哭声奇迹般地与之应和，形成奇特的二重唱。墙壁上的建木浮雕开始发光，根系图案如血管般向整个圣所蔓延。

“能量上升！“李文中盯着读数，“但还不够...等等，那是什么？“

画面中的商群浩似乎听到了歌声，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流畅。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司马洪叶送他的青铜铃铛。

尽管没有声音传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个铃铛正在隔空共振。

水晶祭坛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十二尊雕像同时活动起来。手持浑仪的那尊大步走向圣所中央，将仪器高举过头。空间开始扭曲，一个微型黑洞般的漩涡在浑仪上方形成。

“浑天通道开启！“机械声音宣布，“警告：通道稳定性17%，持续时长预计47秒。“

司马洪叶的歌声越发高亢，鲜血从左耳伤口涌出，在脸颊上结成冰珠。她向前迈步，似乎想要跳进漩涡。

司空张兰一把拽住她：“你找死吗？“

“必须有人引导他回来！“司马洪叶挣扎着，“这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僵持之际，轩辕明突然从东方文琼怀中飘起——在低重力环境下，婴儿被歌声与蓝光环绕，缓缓飞向漩涡。

“不！“东方文琼尖叫着扑上去。

但比她更快的是轩辕向前。他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接住儿子，却被惯性带着一起冲向浑天仪。在即将接触漩涡的刹那，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停跳的动作——将婴儿轻轻抛回给东方文琼，自己则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扭曲的时空中。

“向前！“东方文琼的惨叫与轩辕明的哭声混在一起。

漩涡剧烈震荡，画面中的商群浩似乎看到了轩辕向前，表情震惊而恐惧。两人在扭曲的空间中艰难地向彼此靠近，而暗影的触须已经缠上了商群浩的双腿。

司马洪叶的歌声突然变调，转为一种充满战意的旋律。建木的根系从墙壁上凸起，如活物般刺入漩涡。暗影触须被紫光击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通道稳定性骤降！“李文中大喊，“10秒后崩溃！“

漩涡中，轩辕向前终于抓住了商群浩的手。建木的根系缠绕住两人，开始回缩。但就在他们即将被拉出来的瞬间，一股黑暗的浪潮从漩涡深处扑来。

“来不及了！“曹亚的机械臂猛地伸长，牢牢缠住轩辕向前的腰。司空张兰几乎同时跃起，抓住商群浩的脚踝。

“3！2！1！“

随着李文中倒计时结束，漩涡轰然闭合。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重重撞在青铜墙壁上。

当尘埃落定，圣所中央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身影——轩辕向前和商群浩。后者手中紧握着一块漆黑的晶体，内部有星光闪烁。

“他们...成功了？“曹亚艰难地爬起来，机械臂冒出火花。

商群浩突然剧烈咳嗽，眼睛睁开一条缝：“封印密钥...我们拿到了...“他的手无力地松开，露出那块黑色晶体，“但暗影...已经学会了...我们的频率...“

轩辕向前被东方文琼抱在怀中，呼吸微弱但平稳。他怀里的轩辕明安静下来，小手好奇地触碰父亲脸上的冰霜。

圣所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警告，敌方突破率提升至89%。新策略检测：暗影正在模仿雷部共振频率。“

全息星图上，代表暗影的黑色区域开始变化，逐渐呈现出与青铜城相似的纹路。它们正在“学习“如何绕过封印。

司马洪叶擦去脸上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就换个它们学不会的频率。“

她从商群浩手中拿过黑色晶体，轻轻放在轩辕明的小手中。婴儿本能地握住它，晶体突然亮起——不是暗影的漆黑，也不是雷部的蓝光，而是一种全新的、彩虹般的色彩。

“《乐记》有云，“司马洪叶轻声道，“'大乐与天地同和'。“她看向东方文琼，“你儿子不是雷师...或者说，不只是。“

东方文琼抱紧两个孩子——一个是丈夫用生命救回的科学家，一个是可能拯救整个人类文明的新生命。她的眼泪滴在黑色晶体上，激荡出奇特的波纹。

“那么现在，“她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们该怎么用这个密钥？“

圣所的墙壁突然全部变得透明，露出外面火星的天空——不再是锈红色，而是被一片不断扩张的黑暗所吞噬。在那黑暗中，隐约可见震旦霹雳号的轮廓，以及缠绕其上的建木紫光。

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