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冰焰双生
黑马驮着林晚棠跃过雪涧时,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伸手一摸,指尖沾到半粒冰晶,里面竟裹着谢承渊的血珠——那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与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琉璃珠一模一样。怀中的凤凰玺突然发烫,玺面“清君侧”三字渗出金粉,在雪地上勾勒出镇北军军旗的轮廓。
“小姐!”青黛的惊呼混着箭矢破空声。林晚棠猛地勒紧缰绳,黑马人立而起的瞬间,三支追魂弩擦着马腹钉入树干,箭尾羽毛上沾着的沉水香灰簌簌掉落。她转头望向冰窟方向,只见谢承渊被数十名黑衣人围在中央,他的剑每劈出一道弧光,就有冰棱化作利刃反刺向敌人——那些冰棱的轨迹,竟与青铜镜背面的凤凰纹路线条完全重合。
“长公主且慢!”拄着麒麟拐杖的老者从雪雾中踱步而出,蓑衣上的积雪已化作冰水,露出里面绣着的镇北军狼首暗纹,“老奴奉先皇后之命,守护凤凰玺二十年。您颈间的青铜镜,可是先皇后临终将凤凰血注入镜中所铸。”他抬手扯下脸上的刀疤面具,露出左眉尾那道月牙形胎记——与林晚棠耳后的凸起分毫不差。
青黛猛地捂住嘴:“您、您是当年随先皇后殉葬的暗卫统领?”老者单膝跪地,拐杖顶端的麒麟口张开,吐出半枚刻着“翊”字的虎符:“景和三年冬,老夫人用‘移花接木’之术调换您与真千金的胎记,就是为了用您的血脉打开冰窟机关。如今凤凰玺认主,该让镇北军看看真正的主人了。”
林晚棠指尖抚过青铜镜裂痕,忽然想起昨夜在佛堂听见的“换胎记”对话——原来老夫人每次替她“修补”朱砂胎记时,用的都是能抑制凤凰血的药汁。怀中的姜若璃日记突然滑落,掉在老者脚边时,露出内页用密语写的“翊卫暗桩分布图”,图上标记的梅花符号,与谢承渊书房墙上的《边塞雪图》墨点位置完全吻合。
“小心!”谢承渊的怒吼穿透风雪。林晚棠本能地扑倒在青黛身上,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她耳际飞过,钉在老者咽喉处。血珠溅在凤凰玺上的瞬间,冰窟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整座冰山竟开始缓缓移动,露出山体内部中空的密室,无数镇北军的狼首军旗在密室内森然排列,每面旗下都跪着一尊冰雕士兵,他们掌心向上托着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镇北军兵符。
“原来冰山是空心的...”青黛声音发抖,“小姐您看那些冰雕士兵的手势,和谢世子练剑时的起手式一模一样!”林晚棠猛然转头,只见谢承渊不知何时已冲破包围,他的剑正抵在老夫人咽喉处——这位素来慈眉善目的长辈,此刻正疯狂地撕扯着脖子上的翡翠佛珠,每颗佛珠裂开后,都露出里面刻着的“弑君”密语。
“你以为换了胎记就能瞒天过海?”老夫人突然尖笑,她从袖口抽出短刀划向自己手腕,鲜血滴在雪地上竟凝成冰晶,“当年先皇后能把凤凰血注入镜子,哀家就能用巫蛊之术把它吸出来!”话音未落,林晚棠颈间的青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化作金色光点没入她体内,与此同时,谢承渊胸前的凤凰玉佩发出刺目红光,与她耳后的胎记遥相呼应。
“不好!她要启动血祭阵!”老者挣扎着扑向老夫人,却被她袖中射出的银针封了穴道,“长公主快用凤凰玺划破掌心,镇北军的狼首军旗只认凤凰血!”林晚棠咬牙将玺角刺入掌心,鲜血滴落的轨迹竟在空中画出凤凰展翅的形状,那些冰雕士兵胸前的狼首纹章纷纷亮起,密室地面浮现出复杂的星图——正是谢承渊曾在她生辰时,用金粉在她裙角描绘过的“北斗七星阵”。
老夫人惊恐的尖叫中,冰雕士兵们纷纷睁眼,他们手中的兵符自动拼合,在林晚棠掌心凝聚成镇北军大印。谢承渊趁机扣住老夫人脉门,从她发间拽出一枚刻着“景和”年号的玉簪——簪头凤凰的眼睛,正是用姜若璃的水晶耳坠改制而成。
“当年你用幻香混淆姜若璃的神智,让她以为自己是林晚棠,又剜去真千金的胎记换到我颈间...”林晚棠握紧大印,感觉有热流顺着手臂涌向心脏,“但你没想到,谢承渊早在三年前就用假死药救了姜若璃,更没想到她会把真相写在左撇子笔迹的日记里。”
老夫人忽然剧烈颤抖,她望着林晚棠耳后的胎记,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你...你怎么会有先皇后的月牙胎记?除非...当年被调换的不是你和姜若璃,而是你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谢承渊正用剑刃挑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那道与谢承渊 identical的弯月形疤痕——那根本不是什么旧伤,而是用秘药伪造的胎记。
“您果然记得景和三年冬的事。”谢承渊的声音冷如冰棱,“当年您指使杀手伏击真正的长公主,却误杀了替她挡箭的侍女姜若璃。为了掩盖真相,您剜去侍女的胎记,又把真正的长公主——”他转头望向林晚棠,眼中闪过痛楚与释然,“藏进将军府,用幻香混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冒牌货。”
林晚棠只觉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临摹姜若璃的字帖总觉别扭,为何老夫人看见她耳后胎记时眼底闪过惊恐——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姜若璃,而那个被葬入将军府祖坟的“林晚棠”,才是流着凤凰血的长公主。怀中的日记突然无风自动,翻到最后一页时,掉出半片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的“璃”字,与她掌心的胎记纹路完全吻合。
“不!”老夫人突然狂笑,她咬破口中的毒囊,鲜血喷在冰雕士兵身上竟冒出青烟,“就算你拿到大印又如何?镇北军的狼嚎号角,早就被改成了催命符!”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却比记忆中的狼嚎多了几分呜咽。林晚棠猛然想起谢承渊曾说过,真正的镇北军号角,会在月圆之夜与凤凰玺共鸣。
她举起大印对准天际,此刻东方既白,一弯残月仍挂在祁连峰顶。奇迹般地,号角声突然变调,化作低沉的狼嚎,冰雕士兵们同时单膝跪地,手中兵符发出龙吟般的清响。谢承渊从老夫人尸身上搜出一枚银哨,吹出的竟是与号角相同的频率——那正是他每日寅时在撷芳院梅树下练习的调子。
“长公主,该回镇北军大营了。”老者不知何时解开了穴道,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密旨,“这是先皇后临终前写下的遗诏,当年老夫人篡改遗诏,将‘传位于皇女’改成了‘传位于皇侄’。如今凤凰玺认主,您才是名正言顺的——”
他的话被马蹄声打断。数十骑黑衣人从雪坡冲下,为首者摘下面罩,竟是本该在京城养病的太子。他手中握着半枚刻着“承”字的虎符,与老者的“翊”字虎符拼合时,露出里面藏着的血书:“景和三年冬,弑君者乃后宫之人。”
“皇妹果然聪慧。”太子勒住马,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当年母妃怕你被老夫人灭口,才让谢承渊用狸猫换太子之计,将你与姜家女调换身份。这三年来,他表面是将军府世子,实则是我安插在老夫人身边的暗桩。”他抬手示意,身后士兵捧出一个檀木匣,里面正是先皇后的凤冠,冠上珍珠排列的位置,与林晚棠掌心的胎记形成北斗七星形状。
谢承渊单膝跪地,将染血的凤凰玉佩放在她脚边:“长公主可还记得,当年在撷芳院,是您亲手将这玉佩掰成两半?属下奉命守护您二十年,如今终于能完成先皇后的嘱托。”他抬头时,晨光正照在他弯月形疤痕上,那道疤痕此刻竟泛着金光,与林晚棠耳后的胎记遥相辉映——原来那不是伤疤,而是用秘药画出的凤凰血脉标记。
林晚棠望着掌心的大印,又看看太子手中的遗诏,终于明白为何谢承渊总在寅时看梅树——因为每到子时,梅树上的露珠会在月光下映出冰窟入口的位置。她拾起凤凰玉佩,当两半玉佩合二为一时,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谢承渊的字迹:“真正的棋子,从来只有执棋者自己。”
山风卷起她的斗篷,露出里面绣着的狼首暗纹——那是昨夜她替谢承渊缝补袖口时,偷偷绣上去的。远处传来镇北军整齐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与她心跳同频。她将凤冠戴在头上,感觉青铜镜的碎片在体内化作暖流,流向四肢百骸。当第一缕朝阳照亮祁连山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清越的剑鸣,那是谢承渊在演练新的剑招,剑势如凤凰展翅,正是镇北军失传已久的“凤鸣九重天”。
黑马嘶鸣中,林晚棠翻身上马,凤凰玺在腰间发出温润的光。她终于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手握镇北军的凤凰血脉。雪谷出口处,青黛捧着染血的日记向她跑来,日记内页的绿梅标本上,金粉字迹在阳光下显形:“谢郎说,绿梅第二朵开时,就是凤凰涅槃之日。”
此刻,撷芳院的绿梅想必已开满枝头。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