嬖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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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替身

景皑自认姿容相较寻常人不俗,却也没到让堂堂九五之尊对她死心塌地痴心狂情的程度。

他说册封她与林才人无关,她可信可不信。

可他思念的故人分明是玉神苑那位夫人,又怎的会无端给予她景皑圣宠呢?

景皑跟那位夫人有何关联吗?

喻昭白处理政务中抽身去玉神苑怀思故人,他应该很珍视那位夫人吧?

是蓓迟言而未尽的那位“甄氏”吗?

景皑百思不得其解。

雪映窗纱白,喻昭白携她坐于窗下,他捧着她的脸,忽略右掌心的伤疤带来的粗糙感,就着雪光观察景皑,仿佛此时惶惶与她初相识。

胭脂落眉峰,绢花斜鬓笼。

真是个美好的女子。

“爱妃,能拥有你,真好。”他由衷得感叹。

景皑不置一词,生怕打扰他的追思,但很配合得冲他浅笑如玉。

不知她浅笑的模样是不是让他想起了什么,喻昭白看着看着,眼眶竟微红起来,俊逸沉稳的面庞此刻卸下了君王的威严,他忍不住抱紧景皑,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此刻,景皑有些哀伤得阖眸。

原来真的,她只是替身。

却还不知是谁的替身。

落雪无声,时光静流,雪花烂漫似情花灼灼,像喻昭白给予她的这温柔的偏颇。

喻昭白离开后,又命常树亲自送来许多奢华的赏赐,封妃不足十日,那些赏赐,宝华宫都快堆不下了。

景皑正遣如初指挥宫侍把赏赐归好,蓓迟过来说:“娘娘,圣上去流云阁了。”

“流云阁里住的是与本宫一同进宫的郑采女,”景皑如数家珍道,“当时一同入宫的还有璇妃娘娘。璇妃腹有诗书,文采斐然,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可惜她得了两次圣宠后,就闭门不出,不再争宠了。郑采女杏眼桃腮,柳娇花媚,顾盼间有种送眉流目之情,本宫在她们之中,外貌不如郑采女,内里比不得璇妃,本来以为会落选,谁料有幸得圣上青眼,留下了。”

蓓迟笑道:“娘娘深得圣心,自是好命。”

景皑微微浅笑:“那是自然。不过。圣上不是才回养心殿吗,怎么折回流云阁了?流云阁怎么了?”

蓓迟犹豫了下,道:“御医说,郑采女有孕了。”

景皑怔了一下。

“好福气啊,才进宫不足两月,”她尽量无关痛痒道,“不过以郑采女那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东湖月在天的性子,应该兴奋翻天了吧?”

“可不是,”蓓迟道,“才诊出月余的喜脉,就迫不及待要阖宫尽知呢。”

景皑笑道:“只怕孩子生出来,会随她一般闹腾了。”

因着下雪,喻昭白又在流云阁陪伴郑采女,阖宫便只遣人送去了贺礼,本人未亲去道贺。

景皑也从喻昭白的赏赐中挑了一对儿白璧无瑕的羊脂白玉环遣人送去。

晚间,雪止,静空中,孤月高悬,宝华宫针落可闻。

景皑抚窗望月,忽地耳畔传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惊得抬眸,只感觉天神降临。

“圣上?”

喻昭白走近,将景皑环在他刚褪去大氅尚还温暖的怀抱。

“想朕了吗?”

景皑歪头倚在他的怀里:“圣上不是在流云阁陪郑采女吗?”

喻昭白轻轻一笑,垂首低语道:“朕更希望,你能有咱们俩的孩子。”

冷月高挂,仿佛梦中眷恋的月色,是岁月里该有的炽热。

年底宫宴,圣上令皇贵妃盛大操办,所以皇贵妃一改往日的节俭,今年的年宴崇楼高阁,琼馆瑶台,处处香烟缭绕,花彩缤纷,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好不热闹。

除了林才人,其余宫妃和官眷都到场了。

其余人尚且不提,今年新入宫的三位宫妃,大家还不甚相熟,但看三个绰约多姿,仪态万方的生面孔,便心下了然了。

高位璇妃穿着月魄灰褙子,元青色裙子,顾盼生辉,雍容典雅。

郑采女身着水华朱袍服,烫金边云暮灰云肩,真真是妙目传情,摄人心魄。

景皑一袭天水碧衣裙,略施粉黛,就已仙姿玉质。

景皑感到有数道目光朝她射来,令她如坐针毡。

虽然喻昭白一再告诫她不用担忧,她仍难以应对这般复杂的盛况。

“大皇兄,你在看谁?”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大殿里立时静下来。

听此声音,景皑如遭雷击。

她随众人看去,只见来人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俨然一膏粱仕宦之流,越过众人潇洒地入座。

他正是喻昭白最宠爱的六皇子,皇贵妃之幼子,年仅十五岁的英王喻策。

英王虽年纪不大,但为人胆大勇猛,仗着圣宠和其母皇贵妃的威势,还有掌握边境二十万兵权的外祖方越侯府,风头无两,不学无术,鲜衣骏马,美婢娈童,私下奸邪谗佞,无恶不作。

好比现在,他胆敢藐视尊卑,当众质问他的嫡长兄绍王。

而他的胞兄,喻昭白膝下最出色的儿子秦王喻夙,正与绍王邻座,却视若无闻,不加制止。

景皑猛地饮下一口冷酒,寒意肆意流遍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在平王喻砚身上,他安静淡泊地坐着,两指捏着一樽酒旁若无人饮下,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始终一派矜贵冷漠气息。

再看英王的大皇兄绍王,乃是御座下首位,喻昭白原配慎远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喻昭白与慎远皇后夫妻伉俪,鹣鲽情深,可惜她于喻昭白登基前两夜仙逝,万幸留下一子喻康,温文儒雅,翩翩君子。

“不过看到来了新人,六弟莫见怪。”绍王语声柔和。

英王却不依不饶,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璇妃娘娘,是不是?”

璇妃愕然失色,为英王的失礼恼火,只不过名门世家千金闺秀的教养让她不得不忍下来。

绍王忙道:“六弟莫口无遮拦。父皇的妃子,岂容他人置喙?”

英王却继续口不择言:“璇妃娘娘的生辰是腊月十五亥时三刻,跟母后一样,也是她的福气。”

璇妃顿时怔然。

她看了一眼英王,便立时低眸,饮酒时,持樽之手竟有些发颤。

绍王听六弟拿妃子跟母后比,敛眉不悦,又察觉到璇妃神色黯然,忙打圆场:“六弟,巧合而已。罢了,莫提了。”

英王如此几次三番挑衅绍王,绍王屡次弹压不住,威严尽失,在座心下无不为其鸣不平,却又碍于其中隐情,不得发作。

英王敢僭越,敢藐视尊卑,挑衅嫡长子,并非因绍王之母慎远皇后已逝,如果仅仅因为先皇后故去,嫡长子屡被欺压,喻昭白不可能坐视不理,满朝文武大臣更不可能放任置之,纵容庶压过嫡。

实则是因为当年的更名风波。

二十二年前,喻康身为嫡长孙,满月宴上,先帝亲赐名为喻宸,宸者,紫薇垣,帝王之位,将来一国之主的掌舵者,可见先帝对喻宸寄托的期望之重,奈何,满月宴后不足一月,喻宸突发恶疾,久治不愈,性命堪忧,奉天殿称,宸字太大,福泽过重,恐嫡长孙福薄,压不住,欲留其命,则需更名,遂先帝又赐名为康,取康健平安之意,自此喻康便改了名。

但更名也说明,喻康不宜居储君之位,此生与帝位无缘,就连王爵封号,喻昭白都拖到其弱冠之年才给赐封绍王。

堂堂身份尊贵的嫡长子,就这样受命运作弄,脸面被庶弟踩在地上狠狠地碾。

公理何在?

也许绍王终其一生都会懊恼,为何幼时会染上那场恶疾吧。

英王能熟知璇妃的生辰,想必是经皇贵妃得到的。

景皑忙看了璇妃一眼,璇妃低着头,眼角余光几近冷凝。

她多吃了两口酒,禁不住咳嗽了两声,以帕掩唇,生恐惊扰众人。

大殿下瞬时悄无声息,众人纷纷侧目。

宫婢连忙给她顺背,斟了一杯热热的奶汤喂她喝下。

末位的郑采女正心下不服,本是她更姿容出众,千娇百媚,又刚诊出怀有龙嗣,怎的焦点都在璇妃身上,心下难免愤懑。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圣上驾到”,在众人的跪拜中,皇贵妃陪伴喻昭白从锦绣江山屏风后走出,喻昭白的步伐从容稳健,气场磅礴,落座后,锐利深邃的目光直逼众人,露出超越尘世的尊贵,让人不敢直视。

“平身。”

“谢圣上。”

“天威浩荡,朕得百姓共天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轻摇赋税,赈济灾民,如今我朝盛世,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实乃我朝之幸,今日君臣共举杯同庆!”喻昭白的声音如同钟磬般有望,让人心生敬仰。

就在君臣举杯共祝之时,突然,“噗——”的一声,一口水喷了出来。

喻昭白举樽的手顿在半空,不悦地拧眉。

皇贵妃很快锁定位置。

“璇妃,你怎么了?”她面色沉郁,不怒自威。

“妾御前失礼了。”璇妃随即起身赔罪,才刚要说话,又是一阵呕吐。

已诞育两位皇嗣的皇贵妃忙命人传来御医。

果真,璇妃与郑采女一样,都有了月余身孕。

面前的美酒即刻被换成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