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童年的记忆
“啪！“
安歌的雪球砸在梅枝上，惊落一地碎琼乱玉。她提着银红襦裙蹲下来，正要捧起新雪，忽听得身后“扑通“闷响。转头望去，积雪堆里竟冒出个玄色团子，绣着九尾金纹的袖口沾满雪粒。
“哎呀！“她小跑着凑近，腰间金铃叮当乱响，“你...你摔疼没有呀？“
那团子动了动，抬起沾着雪沫的小脸。安歌呼吸一滞——男孩右脸狰狞的疤痕像烧焦的梅枝，可左脸肌肤却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温润。
“你看不见我...“男孩慌忙用袖子遮脸，腕间褪色的红绳滑出袖口，“你看不见我......“
安歌歪着头，发间珠花随动作轻晃：“为什么呀？你脸上开着朵梅花呢！“说着突然踮脚，把刚摘的胭脂梅别在他耳后，“这样更好看啦！“
男孩耳尖瞬间红透，从怀里掏出块温热的梅花糕：“给你。“
“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安歌眼睛一亮，拽着人躲到假山后。她鼻尖翕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药味，“我爹总说梅园有妖怪，可我连个狐狸尾巴都没见过......“
话音未落，男孩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暗红。
“你生病了？“安歌扯下绣着忍冬纹的帕子，“我爹是太医院院判，让他......“
“不行！“男孩猛地抓住她手腕，玉珏硌得她生疼，“父王说我的病会传染......“
“你父王是打雷闪电那个皇帝？“安歌忽然想起前日偷听到的闲话，侍女说冷宫有位戴面具的皇子，“他们说五皇子是......“
“嘘——“冰凉的手指按在她唇上，男孩睫毛轻颤，“我叫阿尘。“
“我叫安歌！安得梅花香的安，歌尽桃花的歌！“她突然掀开衣袖，腕间朱砂胎记在雪光下宛如火焰，“看！我娘说这是月老系的红线！“
阿尘指尖轻触那抹殷红，突然笑起来：“那我这里也有。“他扯开玄色衣襟，心口淡金色的狐形印记若隐若现，“母妃说这是上辈子欠的债。“
“债就要用糖还！“安歌变戏法似的掏出糖葫芦，晶亮糖衣映着雪光，“我攒了三天呢，分你最大这颗！“
阿尘盯着红艳艳的山楂果：“这是什么？“
“你连糖葫芦都没吃过？“安歌惊讶得瞪圆杏眼，忽然将人按坐在青石上，“张嘴！啊——“
酸甜在舌尖炸开的刹那，阿尘突然红了眼眶。安歌慌忙用帕子接住他嘴角糖渍：“不好吃吗？我、我再给你找桂花糕......“
“比御膳房的蜜饯好吃。“阿尘攥紧她乱挥的小手，从颈间扯下半枚玉珏，“这个给你，要藏好。“
玉珏触手生温，背面九尾金莲竟与她胎记纹路相合。
安歌突然掀开斗篷，从里衣扯下枚金镶玉平安锁：“娘亲留下的，能挡灾呢！“
“太贵重......“
“你戴着才不算糟蹋！“安歌不由分说给他系上，指尖碰到他颈后狰狞的勒痕，“这是......“
“被铁链锁着练字时蹭的。“阿尘说得轻描淡写，却惊得安歌倒抽冷气。
“他们怎么这样！“小姑娘气得直跺脚，发间珠花乱颤，“明日戌时你来这儿，我让爹爹配祛疤膏......“
“咣当——“
远处突然传来盔甲碰撞声。阿尘脸色骤变，将安歌推进梅树洞：“数到一百再出来！“
“阿尘！“安歌从枝桠间望见三个铁甲侍卫逼近，为首之人拎着玄铁锁链，“这孽种果然在私会外人！“
“我没有......“阿尘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耳光。安歌死死咬住嘴唇，看着那抹玄色身影被拖行在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折断的梅枝。
“私逃冷宫该当何罪？“侍卫统领靴底碾着阿尘的手指，雪地里绽开十朵红梅。
安歌死死咬住舌尖，血腥气混着龙涎香往喉头钻。她突然摸到怀中的糖葫芦，灵机一动朝假山掷去。
“什么人！“
趁着侍卫分神，阿尘突然咬住统领手腕。惨叫声中，安歌看见他沾血的唇无声开合：“跑！“
“一起跑！“安歌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雪块砸向侍卫眼睛。阿尘趁机撞开桎梏，拽着她滚进梅林深处。
“你的手......“安歌边跑边哭，金铃铛早不知掉在哪里。阿尘掌心被锁链磨得血肉模糊，却把她的小手裹在袖中：“数过九十九株梅树吗？“
“什么？“
“第九十九株下面埋着宝贝！“阿尘突然拐进岔路，沾血的手指在树干划出诡异符文。梅树竟像活过来似的交错移动，将追兵困在阵中。
安歌被他推进树洞，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来，她突然发现洞壁刻满九尾狐图腾——与她胎记一模一样的眼睛正泛着红光。
“别看！“阿尘蒙住她眼睛的手在发抖，“会做噩梦的。“
“你经常来这里？“安歌摸到他袖口潮湿的补丁，“一个人？“
阿尘忽然摘下面具。安歌倒抽冷气——那道疤痕下竟藏着鳞片状的金纹，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冷宫有口枯井。“他指尖金纹触到洞壁图腾，整个树洞突然震动，“每到月圆夜，井底会传来狐鸣......“
“狐仙娘娘！“安歌突然想起奶娘讲的故事，“她说心诚的孩子能许愿！“说着双手合十，“信女愿用十年...不，五年桂花糕，换阿尘天天能吃到糖葫芦！“
阿尘低笑出声，震落满身梅雪：“小傻子，狐仙要收更贵的供奉。“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狐形印记已蔓延到锁骨，“比如这个。“
安歌的指尖刚触到金纹，整片梅林突然狂风大作。洞外传来铁器刮擦声，侍卫统领阴恻恻的笑声贴着树皮渗进来：“殿下若再不出来，臣只好请安太医来认领女儿了。“
“你敢！“阿尘霍然起身，却被安歌拽住衣袖。
小姑娘解下平安锁塞进他手心：“我爹说药玉能辟邪。“又扯断满头珠链，“这些够买糖葫芦吗？“
阿尘突然将她按在洞壁，九尾狐眼睛的红光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记住，等梅树开三次花......“
温热的血珠滴在安歌眉心。她眼睁睁看着阿尘割破手腕，以血在洞壁画出繁复阵法：“乾坤借法，移形换影！“
“不要——“
最后的记忆是阿尘破碎的笑。再睁眼时已躺在闺房锦被中，掌心里攥着染血的梅花糕，窗棂上歪歪扭扭刻着九道爪痕。
“公主，您又梦魇了？“
侍女捧着药碗进来，“您昏迷这三日，陛下刚下了恩旨，要如果你还不醒来，就直接把你抬去沈府。“
我来到第九十九株梅树下，挖到个褪色的糖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颗山楂核——每颗都刻着“安“字。
“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