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暗夜追踪
审堂的烛火被山风吹得左右摇晃,萧无尘的玄铁剑鞘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陆寒盯着师尊泛白的指节,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苏璃整理药箱时玉瓶相撞的轻响,还有杨柳攥着青芒剑的指节发出的细微脆响。
“都坐。”
萧无尘扯过木凳坐下,手肘撑在案上,掌心压着半块碎裂的砚台。
那是小川说的现场证物,墨汁在木头上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陆寒注意到师尊眼角的皱纹里凝着细汗,这是他第一次见萧无尘露出疲态——从前哪怕被元婴期修士围攻,那柄玄铁剑都挺得比天柱还直。
苏璃先坐下了,裙摆扫过陆寒的鞋尖。
她垂着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药王谷玉牌,那是她被逐出师门时偷藏的,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杨柳犹豫了一瞬,把青芒剑横在膝头,发辫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萧长老,林长老...会不会是自己跑了?”
“跑?”
萧无尘冷笑一声,拇指抹过砚台的断口。
“他房里的《玄天秘典》下册不见了。那书锁在三重机关的木匣里,钥匙在他贴身玉佩里。”
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三人。
“今早我去查了藏经阁,有人用他的长老令调走了近十年的宗门布防图。”
陆寒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残玉贴在胸口发烫,那些昨夜在演武场翻涌的怨气又冒了出来——秦昭的冷笑,铁链的撞击,还有林天昊昨日在演武场看他时,眼底那丝极淡的阴鸷。
原来不是错觉,原来...
“幽冥宗要的不是毁山。”
苏璃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他们要的是玄天宗的根。布防图、秘典、长老动向...这些凑在一起,足够让魔教在大比时直捣内门。”
她抬眼时,眼底燃着两簇小火。
“而林天昊,就是他们埋在宗里的钉子。”
杨柳倒抽一口凉气,青芒剑“当”地砸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去捡,发间银铃乱响:“不可能。林长老上个月还带着我们去伏魔崖除妖...他当时为了救我,被妖狼抓了道口子。”
“那道口子。”
苏璃从药箱里取出个青瓷瓶,倒出粒褐色药丸。
“是腐心散的痕迹。腐心散入体七日才发作,他算准了时间在你面前受伤,既博好感,又能把毒发的症状推给妖毒。”
她捏着药丸的指尖微微发颤。
“我昨日替他把脉时,还当是旧伤未愈...是我蠢。”
陆寒伸手按住她手背。
苏璃的手凉得惊人,像块浸在冰泉里的玉。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不是害怕,是被欺骗的愤怒。
残玉的热度透过掌心传过去,她愣了愣,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萧无尘敲了敲案上的血手印拓本。
“小川说血手印是拖拽留下的,但若林天昊是同谋,这出戏就是演给我们看的。”
他抽出玄铁剑,剑尖挑起拓本,“真正的线索,在他房里。”
陆寒和杨柳对视一眼。
杨柳把青芒剑往腰间一插,银铃叮当作响:“我去拿夜行衣。”
话音未落人已冲出门,发梢扫过门框时带落片蛛网,在月光里晃成银线。
苏璃松开陆寒的手,从药箱里取出三枚避尘丹:“山林里夜露重,含着这个。”
她把药丸塞给陆寒,指尖在他掌心多停留了一瞬。
“小心机关,林天昊的房里...可能不止明处的陷阱。”
萧无尘起身时,玄铁剑鞘撞翻了烛台。
火苗舔着桌角的宣纸,他却看也不看,只盯着陆寒:“若查到什么,立刻来演武场找我。”
他转身走向黑暗,衣摆扫过满地碎墨,像道被揉皱的玄色云。
林天昊的住处藏在紫竹林深处。
陆寒踩着竹叶进去时,鞋底沾了层湿冷的露。
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的月光映着地上的血手印。
比小川说的更触目惊心,暗红的痕迹从床脚拖到门口,在门槛处凝成个模糊的掌印,像是有人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什么。
“看案几。”杨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她举着个琉璃灯,灯芯被她拨得极亮,照出案几下方的暗格。
陆寒凑过去,暗格里整整齐齐放着十几封信件,最上面那封的封口盖着幽冥宗的鬼面印。
他的手在发抖。
残玉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些被压抑的剑意突然翻涌上来,在脑海里炸出刺目的光。
他扯出信笺,墨迹未干的字迹刺痛眼睛:“大比当日,引魂柱怨气冲顶时,由林某打开后山大阵缺口...秦昭大人允诺,事成之后,赠化神丹一枚。”
“化神丹?”杨柳的声音发颤。
“他疯了?为颗丹药出卖宗门?”
她抢过信笺,指尖戳着最后几行。
“这里还说...说陆寒体内的剑意是最大的变数,要在大比前除去。”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昨日演武场,林天昊说他“剑心不稳”时的冷笑;想起半月前他请教剑招,对方递来的那杯茶——茶里的甜味,原是为了掩盖腐心散的苦。
“走。”他把信笺塞进怀里,“去告诉萧长老。”
演武场的月光被云遮住了。
萧无尘立在演武台中央,玄铁剑插在台边,剑身上凝着层白霜。
他接过信笺时,指节捏得发白,信纸在他手里发出碎帛般的响:“好个林天昊...好个秦昭。”
他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剑。
“今晚子时,你们去追云谷。我收到密报,有个弟子今夜要送东西出谷。”
追云谷的山路比想象中难走。
陆寒跟着杨柳猫在岩石后,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残月从云缝里漏出来,照见前方那个穿青衫的弟子——是外门的张九,平时总跟在林天昊身边端茶倒水。
此刻他正踮着脚往谷里钻,腰间的储物袋鼓得像个球。
“在那。”杨柳压低声音。
前方的灌木丛突然晃动,张九停住脚步,对着空气拱手:“林长老,您交代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陆寒的血瞬间冻住。
灌木丛后转出个人影,月光照亮他腰间的玄色玉佩——正是林天昊。
他脸上还敷着易容的药粉,左脸却没盖住,有道暗红的抓痕,和苏璃说的腐心散发作的痕迹一模一样。
“大比当日卯时三刻。”林天昊的声音像生锈的刀。
“你带二十个外门弟子去前山演武场,就说发现妖修踪迹。等他们散开,你就去敲警魂钟。”
他把个青铜小瓶塞进张九手里说道:“这里面是迷魂香,足够让守钟的弟子睡过辰时。”
“那陆寒...”张九缩了缩脖子,“听说他最近剑意大涨...”
“他?”林天昊嗤笑一声,指尖划过腰间的玉佩。
“等引魂柱的怨气冲上来,他体内的上古剑意只会更乱。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变成杀人的剑。”
他拍了拍张九的肩,“记住,秦昭大人要的是玄天宗的根基,不是几具尸体。等事成了,你我...都是幽冥宗的座上宾。”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残玉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那些被压制的剑意此刻像活了过来,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能听见自己的磨牙声,能看见杨柳攥着青芒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她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剑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走。”他扯了扯杨柳的衣袖。
两人猫着腰往后退,踩断的枯枝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林天昊猛地转头,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剑刺过来。
陆寒拉着杨柳冲进树林,耳边响起林天昊的嘶吼:“抓住他们。别让消息传出去。”
夜风卷着林涛灌进耳朵。
陆寒跑得肺都要炸了,残玉的热度却越来越烫,仿佛在替他提着最后一口气。
等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演武场时,萧无尘正握着玄铁剑站在月光里,剑身上的白霜不知何时已经化了,凝着层薄汗。
“查到了?”
陆寒把怀里的信笺递过去,喉咙像火烧:“林天昊是幽冥宗的内应,他们要在大比时...打开后山大阵。”
萧无尘的玄铁剑“嗡”地出鞘。
剑气掀翻了演武台边的石桌,碎石子溅得满地都是。
他盯着信笺看了很久,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如炬:“今夜开始,你去演武场加练。”
他把剑穗塞进陆寒手里,“我要你在大比前,把那道卡在金丹境的瓶颈...给我撞开。”
陆寒捏着剑穗。
残玉的热度透过胸口传来,像是上古剑灵在回应他的决心。
演武场的月光重新亮起来,照见他紧抿的嘴角,和眼底翻涌的剑意——那不再是杀戮的欲望,是要护着眼前这片山水,护着宗门里每一个相信他的人,哪怕要以剑破局,哪怕要与天争。
他松开杨柳的手,走向演武台中央。
玄铁剑的余韵还在空气里震荡,他闭目站定,残玉的温度顺着血脉蔓延到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