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道是重生
凌晨2点。
杭城市郊高科技园一幢写字楼里。
动画公司所在的16楼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依然还有大半员工在忙碌加班。
楼下长期趴活的出租车司机在路边抽着烟，赌下个哥们开张还要等多久。
公司老板柳云也在加班。
员工都在为交最后一批镜头努力。
他在为公司生存和发展绞尽脑汁。
柳云是业内元老级人物。
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电影特效公司打工，几年之后出来单干，本想做导演，结果几次合伙的人都不行，没人跑业务，只能靠他自己当业务员，制片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十多年之后，把公司扩展到一百多人的规模。
但这并不能改善公司从上到下的苦逼生活。
这么多年来，百来号人没日没夜地干活，省吃俭用，赚取点微薄利润，只要稍微有点放松，业务被抢走不说，只是修改工作量变大，也很容易把钱又亏进去。
别说实现梦想了，连维持公司运转都不容易。
柳云用力抽着烟，头发都快要被挠秃了。
财务经理坐在他对面。
脸色非常难看。
公司账上现金严重不足。
正在制作的大项目制作费还在共管账号上没下来，手头有5家公司外包款没有按期支付，下周要发工资和加班费，下下周要还银行贷款……
柳云催过项目主控方的制片人，但因为有个投资方没按时打款，其他投资方不同意先拨部分制作款。
那几个都是巨恶心的投资方，合作时胸脯拍得响，转账却一个比一个慢，只能靠制作公司先垫款，由他们多占便宜。
柳云实在没办法：“明天早上我再盘一盘，把另外几个项目尾款都催回来。”
“可是，制作费才是大头啊！”财务经理嘀咕着，认为柳云应该搞定主控方制片人。
“柳总，你手下这么干可不行啊！”
门一开，主控方制片人刘竣冲进来，大声投诉说：“导演刚跟我发飙，说你有几个员工不肯修改。”
柳云勉强笑了笑。
他也在电脑上看到员工向自己抱怨，说最后时刻导演还要推翻意见，重新修改。
“刘总，”柳云给他扔去一颗烟，又给自己点了根，语气平静地劝解说，“你也要劝劝导演，不能这么无休止地改。电影是门遗憾艺术，要考虑到金钱、质量和时间的完美结合。”
他看了眼屏幕：“导演这个修改要退回到动画环节，这样后面流程全要再来一遍，根本来不及渲染合成！”
“那不行啊！”刘竣点起烟，往财务经理边上一坐，“我定了明天早上的飞机，下午要把镜头送进后期，连夜做送审拷贝，后天一早送审。然后我还要找我们张总给领导打招呼，插个队，这样下下周才能拿到发行许可证，赶上国庆档期。”
他假装做出严肃样子，大声恐吓说：“柳总，你们也是项目参投方，知道错过国庆档期要损失多少钱吗？”
柳云点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你也劝劝导演，让他别改了，最后一批镜头赶紧下发农场开始渲染！”
刘竣吸了口烟，把屁股往后挪挪：“我可不去，他正在那发飙呢。”
他嘟起嘴，扭动身体，学着导演骂人的样子，意思是他也知道这是导演在作妖。
柳云转过脸，看到财务经理使劲给自己挤眉弄眼，要他赶紧跟对方催制作费。
可柳云心里很清楚，刘竣已经够帮忙了，几次开会都拍桌子骂那几个投资方，也请他老板出面跟对方打招呼，再说下去也只剩下发律师函这种招数了。
他斟酌片刻，刚想开口，手机忽然震了震。
侧眼一看，是IT发来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
“农场崩了！”
柳云沉默无语，站起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深深吸了一口烟。
突然剧痛从胸口传来。
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
“柳哥，柳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既熟悉又亲切，但感觉很遥远，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柳云慢慢睁开眼睛，用手掌挡住刺眼的阳光，有些看不清说话人的样子。
她扎着个干练的马尾辫，几缕碎发俏皮地落在额前，衬得她眉眼灵动，透着一丝可爱。
“林筱静？”
柳云吃惊地喊了声：“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哪有！”
林筱静脸红了红，拉开车门，伸手把柳云扶下车：“昨晚又熬夜干活了吧？看你睡了这一路，我都不忍心叫醒你！”
柳云脑子非常混乱，转头看看周围环境，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站在一幢四层办公楼前，楼顶竖立着巨大的“飞轮网”标志。
但是！
在他记忆里，飞轮网十年前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柳云目光再转，落到办公楼亮晶晶的玻璃窗户上，里面倒影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瘦削白净，分明是年轻的自己！
一阵眩晕冲上脑门。
柳云晃了晃，差点没有摔倒。
“柳哥！”
林筱静眼疾手快再次扶住他，搀他到花坛边坐下。
柳云低下头，开始做深呼吸，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他逐渐搞明白了眼前状况。
自己大概是重生了，带着记忆回到18年前刚创业的时候。
那时候他大学毕业才3年，不想一辈子在特效公司为那些烂片擦屁股，毅然离职，跟也想开公司的黄导合伙，租了个三室两厅的民居当办公室，雇了几个动画师开始创业。
新公司有两个项目。
一个是柳云自己做导演，用著名的乐高玩具做的定格动画，刚把测试片通过邮件发给乐高总部，希望得到赞助支持。
另一个是飞轮网项目。
飞轮网是个社区论坛，赶上私家车热潮而迅速积累人气，融到一大笔钱，想要扩大规模。
柳云跟网站老板交情不错，提案为论坛设计吉祥物，附带一套表情，再制作几十集以吉祥物为主角的科教短片，让网友可以看视频学习汽车相关小知识。
这是个好点子，两个人一拍即合。
从柳云角度来看，科教短片制作简单，财大气粗的飞轮网对报价不纠结，项目能获得很好的利润。
可合伙人黄导差点把事情搞黄了。
他设计的形象始终无法过稿，交流态度又不好，几次提案后关系越搞越僵，对方项目负责人甚至拉来另外一家公司要进行比稿。
柳云今天是为了这件事来公关的。
在他记忆里，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项目被别人抢走。
可工作量还是被切成两份，让别家公司抢走一半。
他事后还想弥补，带着黄导去跟网站老板吃饭，准备了个红包，谁知柳云在席间第一次抽烟，被醇正华子搞到醉烟，一路难受到饭局结束，发现黄导把红包扣了下来，没有塞给对方老板。
进入制作期，黄导继续各种骚操作，造成无数返修和浪费，不仅员工怨声载道，项目利润也被大量削薄。
这是他一年后跟黄导分家的直接导火索。
柳云又看了看身边的林筱静。
她是柳云学妹，也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助理。
不仅仅是因为长得漂亮，更重要是她性格仔细，做事认真，能够主动把周边方方面面的事情全都做好。
这丫头原本是想去特效公司的，结果看到定格动画拍摄场景后不愿走，说哪怕没有工资也要跟着柳云做动画。
可惜加入公司半年多，因为医院误诊，以为得了重病，看病时发现合伙人黄导始终没有给员工买社保，万般无奈之下，柳云自己掏了一万块钱给她回老家看病，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柳哥，你好点了么？”林筱静被看他得有点脸红，轻轻地问。
“差不多，我们走吧！”柳云站起身，拍拍裤子，“你先回家，明天早点到公司！”
“啊，不进去啦？”
她瞪大眼睛，表示难以置信：“黄导不是要你搞定飞轮网，跟他们说我们不比稿么？”
说完她皱起眉头，很担心明天黄导那副大呼小叫，到处骂人的样子。
柳云伸手按了按她额头：“别担心，傻丫头，比稿不是问题，项目也不会逃走，我还有很多重要事情，哪有空在蠢货身上浪费时间！”
他眼睛很亮，心里想得很清楚。
既然人生重来一遍，再也不能憋屈着做项目了。
要想打造一个动画王国，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祸害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