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相
纽约的春天姗姗来迟，寒风仍带着刺骨的凉意。
李远站在肯尼迪机场的出口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座城市特有的紧张。
短暂的德州之行让他获得了新的线索，但回到纽约，他立刻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欢迎回来，”科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希望你做好准备面对风暴了。”
李远转身，看到科恩疲惫的面容：“情况有多糟？”
“比你离开时糟糕十倍，”科恩边走向停车场边说，“联邦检察官宣布将对路易吉寻求死刑，引发了全国范围的争议。”
李远皱眉：“死刑？这案子在纽约州，纽约不是已经废除死刑了吗？”
“联邦案件，联邦规则，”科恩解释道，“司法部长邦迪亲自宣布的决定，称这是执行联邦打击犯罪的新政策的一部分。”
“表演，”李远冷笑一声，“把一个复杂的医疗系统问题简化为单纯的‘暴力犯罪’。”
科恩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时机很微妙，就在我们获取了关于保险欺诈的关键证据之后。”
他们上了车，科恩递给李远一份当天的《纽约时报》。
头版标题赫然写着：“司法部寻求对医保CEO杀手执行死刑，多地民众表达不满”。
配图是曼哈顿法院外的抗议者，高举着关于医疗权利的标语。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案了，”李远边翻阅报纸边说，“它变成了一场关于医疗系统、社会不平等和政治立场的全国性辩论。”
“正是因为如此，某些人迫切希望尽快结案，避免更多细节被公开，”科恩启动引擎，驶入高速公路，“他们想把路易吉定性为一个危险的犯罪分子，而不是一个被系统伤害的受害者。”
李远继续浏览报纸，发现关于路易吉的报道占据了大部分版面。
有理解他行为背后动机的声音；也有谴责他的观点，强调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社会舆论已经完全两极分化，几乎没有中间地带。
“调查设备有收获吗？”李远转换话题，问起在科尔曼办公室安装的设备。
科恩的表情亮了起来：“有，而且是重大突破。我们获取到科尔曼与几位保险公司CEO的通话内容。他们讨论了如何'优化'系统以提高拒赔率，科尔曼甚至明确表示系统的目标是'最大化拒绝率，同时最小化法律风险'。”
“这是直接证据，”李远感到一阵兴奋，“证明他们故意设计系统来拒绝合理的医疗需求。”
“不仅如此，”科恩继续道，“科尔曼还提到了特殊的利益安排，他从被拒绝的理赔中获取了相当可观的收益。这已经不仅仅是不道德的商业行为，而是明确的欺诈。”
李远思考着这些信息：“这足以起诉科尔曼和参与的保险公司高管了吧？”
科恩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理论上是的，但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
他将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小路，停下来，转向李远：“我有个坏消息。联邦调查局将正式接管路易吉案件及所有相关调查，包括我们对保险公司的调查。所有证据将被封存，作为'正在进行的联邦调查'的一部分。”
“什么？”李远惊讶地问，“他们有这个权力？”
“当案件被定性为'重大联邦犯罪'时，他们有这个权力，”科恩苦笑道，“而且命令来自最高层。”
李远感到愤怒：“这是在掩盖真相，如果证据被封存，公众永远不会知道保险公司的系统性欺诈。”
“正是如此，”科恩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做出决定。是遵守命令，将所有证据交给FBI，还是寻找其他途径让真相公之于众。”
李远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和后果。
如果他们违抗联邦调查局的命令，可能面临严重的法律后果，甚至是妨碍司法的指控。
但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一个巨大的医疗保险欺诈案可能永远不会被揭露，数百万人将继续遭受这个系统的伤害。
李远内心挣扎着。
作为一名警察，他宣誓遵守法律，尊重执法程序。
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也明白有时制度本身可能成为不公正的保护伞，这种道德困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们有多少时间？”李远最终问道。
“FBI明天早上会来收集所有证据，”科恩回答，“我们必须今晚做出决定。”
回到酒店，李远和科恩开始整理他们收集的所有证据。
内部文件、测试数据、财务记录，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精心设计的系统性欺诈，目的是通过拒绝合理的医疗需求来增加利润。
“如果这些信息被公开，将会引起全国性的震动，”李远说，“不仅是路易吉的案件，整个医疗保险行业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审查。”
“问题是如何公开，”科恩思考着，“我们不能直接违抗FBI的命令，但也不能让这些证据被封存。”
李远突然想到了什么：“路易吉的辩护律师，卡伦·弗里德曼。如果我们将部分证据提供给她，她可以在庭审中使用，作为路易吉行为动机的背景。”
“这有风险，”科恩警告道，“但可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弗里德曼是个出色的律师，如果有人能在法庭上有效使用这些信息，那就是她。”
李远点点头：“我们不需要给她所有证据，只需要足够证明路易吉的行为不仅仅是个人仇恨，而是对一个系统性问题的极端反应。”
他们开始筛选最关键的证据，确保这些信息既能帮助路易吉的辩护，又能揭露更广泛的系统性问题，同时不会直接指向他们是信息的来源。
正当他们工作时，李远的手机响起。
是一条来自约翰的加密消息：
“尔曼知道你在调查，已经联系了华盛顿的人。小心行事，他们可能试图阻止你。”
李远将消息展示给科恩，两人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时间不多了，”科恩说，“我们需要尽快行动。”
李远拿起电话，拨通了卡伦·弗里德曼的号码。
几次转接后，他终于联系上了这位著名的辩护律师。
“弗里德曼女士，我是李·史密斯，休斯顿警局的辅警，目前协助调查路易吉·曼吉奥内的案件。”
“史密斯先生，”弗里德曼的声音听起来谨慎而专业，“我知道你是谁，你的名字最近经常出现在新闻中。”
“我有一些信息可能对路易吉的辩护有帮助，”李远直接切入主题，“关于联合健康保险的系统如何被故意设计来拒绝合理的医疗需求，以及路易吉如何发现了这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弗里德曼回答：“这听起来很有趣。但我必须问，你为什么要帮助辩方？你不是在协助调查路易吉吗？”
“我的工作是寻找真相，而不是简单地定罪某人，”李远回答，“如果有证据表明路易吉的行为有更复杂的背景和动机，这应该被考虑在内。”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弗里德曼说：“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见面吗？”
他们约定一小时后在布鲁克林的一家小咖啡馆会面。
挂断电话后，李远和科恩开始准备他们将提供给弗里德曼的材料。
“记住，我们不能透露这些信息的来源，”科恩警告道，“如果被发现是我们泄露的，我们都会面临严重后果。”
李远点点头：“我知道风险，但有时候，正确的事情和合法的事情并不总是一致的。”
布鲁克林的咖啡馆几乎空无一人，这正是他们选择这里的原因。
卡伦·弗里德曼准时到达，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举止优雅但眼神锐利。她没有带任何助手或团队成员，显然理解这次会面的敏感性。
“史密斯先生，”她坐下后直接说道，“在我们开始之前，我需要明确一点：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我可能无法在法庭上直接使用它。”
“我理解，”李远回答，“但这些信息可以引导你进行合法的调查和取证，更重要的是，它们可以帮助你理解路易吉的真实动机。”
弗里德曼点点头：“好的，我洗耳恭听。”
李远开始详细解释他们的发现：联合健康保险的系统如何被故意设计来拒绝合理的医疗需求；科尔曼如何从这个系统中获利；以及路易吉作为系统工程师，如何可能发现了这一切。
“这不仅仅是一个个人悲剧的故事，”李远总结道，“这是一个系统性欺诈的故事，影响了数百万美国人。路易吉的行为，无论多么极端和错误，都应该放在这个背景下理解。”
弗里德曼认真听完，表情严肃：“这些信息确实改变了案件的性质。不是为暴力行为辩护，但至少可以提供一个更复杂的背景。”
她停顿了一下：“但我需要证据，不仅仅是理论。”
李远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部分证据的副本，包括内部备忘录、测试数据和相关记录。足够你开始调查，但不会直接指向信息的来源。”
弗里德曼接过U盘，小心地放入包中：“我会仔细查看这些材料。如果它们如你所说的那样重要，我会在辩护中使用这些信息。”
“还有一件事，”李远说，“我愿意在庭审中作证，解释这些系统如何运作，以及它们如何被滥用。作为一个执法人员，我的证词可能会有一定的分量。”
弗里德曼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将公开站在联邦检察官的对立面。这可能结束你的职业生涯，甚至更糟。”
“我知道风险，”李远坚定地说，“但有时候，正义比职业更重要。”
弗里德曼研究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你不像我想象中的那种辅警，史密斯先生。”
“我想我不是，”李远回应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会面结束后，李远回到酒店，发现科恩正在焦急地等待他。
“怎么样？”科恩问道。
“她会使用这些信息，”李远回答，“而且我提出在庭审中作证。”
科恩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确定吗？这将把你置于风暴中心。一旦你公开作证，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确定，”李远坚定地说，“我来这里，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如果我能帮助揭露真相，让人们看到这个系统的问题，那么所有的风险都是值得的。”
科恩长叹一口气，然后点点头：“好吧，那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明天FBI会来收集证据，我们需要确保他们得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真正重要的部分已经安全地传递给了能够使用它们的人。”
他们工作到深夜，准备应对第二天的挑战。
李远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曼哈顿的天际线，思考着自己的决定。
他选择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但也是唯一能够伸张正义的道路。
无论结果如何，他至少可以说，他尝试过。
“真相终将大白，”他对着夜空低语，“无论代价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