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刀门传奇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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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湖调包

辽东的晨雾裹着鱼腥味钻进鼻孔时,西门长在正蹲在青石板上刮鳞。两指宽的鲭鱼在他手里甩着尾巴,血水溅湿了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这身行头还是三年前弟弟长海送的,说是“行走江湖的战袍“,可他总觉得穿着这衣裳杀鱼特别费劲——袖口总钩住鱼鳃。

“西门老贼!“一声暴喝炸响街角。

长在手一抖,鱼肠刀差点削了拇指。债主王麻子带着四个打手横在摊位前,铁秤砣在掌心颠得哗哗响。他认得那秤砣,上月就是这玩意把自己左耳垂砸豁了口。

“王掌柜,您看这尾黄花鱼多肥......“长在赔着笑拎起鱼篓,话没说完就被泼了满脸酒糟。酸腐味混着鱼腥直冲脑门,他踉跄着撞翻身后腌菜摊,二十斤重的咸菜缸骨碌碌滚向街心。

辽东古街集市鱼摊泼酒冲突场景

辽东古街集市鱼摊泼酒冲突场景

人群哄散中,长在抄起刮鳞刀往西市窜。他能听见身后竹扁担劈风的声响,王麻子手下那个独眼龙最擅使这兵器——三年前有个卖假参的药贩子,就是被这扁担抽碎了膝盖骨。

七拐八拐钻进茅厕时,长在的草鞋底已经裂成两半。腐臭味熏得他眼泪直流,正要扒窗翻墙,忽听得隔壁厕间传来铁器相击的脆响。透过板缝,他瞧见两双云纹快靴——辽东地界穿得起苏绣鞋面的,不是倭寇细作就是东厂番子。

“三更灶王庙......“压低的声音混着纸张窸窣。长在屏息缩进角落,眼见半片泛黄的纸角从隔板下飘过来,墨迹还洇着新鲜的血渍。他刚捏住纸角,隔壁突然暴起刀光,腥热的血滴穿过板缝溅在脸上。

“要命的就别吱声!“长海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惊得长在差点跌进粪坑。十年未见的胞弟此刻黑袍染血,雁翎刀正抵着自己咽喉,刀尖还挑着块刻有菊花纹的铜牌。

当夜子时,长在缩在自家炕头数铜板。油灯忽明忽暗地照着墙上的旧蓑衣,那上面还沾着弟弟甩给他的血点子。木门哐当震响时,他本能地往灶膛里钻,却被长海揪着后领拎出来。

“哥,给你说门好亲事。“长海扔过来个青瓷酒壶,壶身还带着辽东大牢特有的霉味。长在仰脖灌了口,辣得直咳嗽——这分明是掺了蒙汗药的断头酒。

酒劲上来时,他听见长海说寡妇住在鹊山最高处,院里养着十八只下蛋母鸡。等被麻绳捆成粽子扔上马车,他才惊觉那“寡妇家“分明是鹊刀门正殿。车轱辘碾过山门石阶的瞬间,藏在怀里的密令碎片突然发烫——那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带血的灶王像。

“掌门走火入魔啦!“大徒弟郝盟的破锣嗓子响彻云霄。长在低头看着卡在左脚上的捕兽夹,这是他两个时辰前亲手埋的。铁齿咬进皮肉时,他突然想起弟弟往他怀里塞掌门印鉴的模样,那铜印底下压着张字条:“三更灶王庙“。

叶四娘端着药盅进来时,长在正对镜贴假胡子。镜中人眉眼与他别无二致,只是额角多出道新疤——那是被长海用刀柄敲出来的“掌门印记“。褐色的药汁在碗里咕嘟冒泡,他分明瞧见叶四娘尾指上的银戒闪过幽蓝,那是试毒针发黑的前兆。

“柔儿,快给掌门喂药!“叶四娘的笑像淬毒的银簪。十五岁的西门柔捧着药碗步步逼近,杏眼里晃着水光。长在瞥见窗外练武的赵德柱突然收剑,少年人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药碗凑到唇边时,看门大黄狗突然狂吠。长在顺势打翻药碗,滚烫的汤汁泼在狗食盆里。那畜牲舔了两口,转眼间眼珠赤红,獠牙暴涨三尺,撞断碗口粗的拴狗桩就往山下冲。

“好个十全大补汤!“长在抹了把冷汗,袖中密令碎片突然滑落。叶四娘俯身去捡的刹那,他看见这美艳妇人后颈纹着半朵红莲——与茅厕里那个倭寇尸体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夜色降临时,长在瘫在掌门榻上数房梁。密令残片上的灶王像在月光下泛着磷光,他突然读懂那灶王手里捧的不是如意,而是半把钥匙的形状。远处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赵德柱练剑时劈开的兵器架后,隐约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当第一声夜枭啼叫传来,长在攥紧从厨房顺来的擀面杖,沿着密室台阶摸下去。石壁上新鲜的血手印还未干透,火折子照亮尽头的瞬间,他看见墙上挂着幅画——画中人身着鹊刀门初代掌门服饰,腰间玉佩竟与自己从小佩戴的残玉严丝合缝。

火折子的光在密室石壁上跳得人心慌。西门长在盯着画中人的玉佩,喉头咕咚一声咽下冷汗——那玉佩缺的右角,正与他怀里揣了三十年的残片严丝合缝。冷风忽地从暗道深处卷来,吹得他手中擀面杖当啷落地。

石画突然喀嚓裂开道缝。长在慌得去捂,却摸到个冰凉铁环。猛力一拽,整面墙竟轰隆隆侧转,露出个摆满卷宗的檀木架。最顶上的铁匣刻着菊花纹,与茅厕倭寇尸身上的铜牌一模一样。

“好你个鹊刀门,藏倭寇东西比腌鱼缸还严实!“他踮脚去够铁匣,草鞋却嗤啦撕成两半。突然背后传来机括响动,十八枚铁蒺藜从梁上暴雨般泼下。长在抄起擀面杖乱挥,面杖头竟炸开喷出团白粉——原是弟弟长海早年藏的**十里香**,专迷江洋大盗的宝贝。

白雾弥漫间,他瞥见赵德柱提剑的身影在密室口晃了晃。

“掌门在练闭气功?“少年嗓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叶师娘说补汤熬第三回了。“

长在急中生智,抓起铁匣往灶膛灰里一塞,转身撞翻木架。卷宗哗啦啦埋住铁匣时,他故意扯开嗓门:“德柱啊,快帮老夫看看这《鹊刀心法》第七式......“话音未落,赵德柱已鬼魅般闪至身前,剑尖挑向他喉头假疤!

锵!

铁匣忽然自燃,青焰裹着倭文密信冲天而起。长在趁机滚向暗道,后襟却被剑风削去半幅。暗道尽头竟通向厨房,他纵身跳进面缸,听着追兵脚步声掠过,才发现怀里多了片烧剩的纸角——**“亥时三刻,灶王像左眼“**。

叶四娘的笑语混着药香飘进来时,长在正把密信残片揉进面团。那妇人尾指的银戒挨个划过药瓶,最终停在一罐猩红膏药上:“掌门该换金创散了。“

“且慢!“长在突然揪住她手腕,“柔儿昨日说想吃抻面,四娘来搭把手揉面?“

叶四娘指尖剧颤,面团的倭文痕迹已被捏成模糊一团。窗外适时响起狗吠,看门大黄狗嘴角还挂着白沫,却疯咬住赵德柱裤脚往山门外拖。趁这乱劲,长在将药膏反抹回叶四娘袖口:“金创散还是留给需要的人罢。“

当夜梆子敲过三更,长在攥着擀面杖摸到灶王庙。月光下泥像左眼幽幽反光,他咬牙一捅,神龛下竟滑出半截带血的倭刀。刀柄缠的布条墨迹未干:**“明夜子时,换天“**。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声,长在缩进香案下,眼见姜玉郎的黑影猫儿般掠过屋脊。更骇人的是姜玉郎腰间那块玉——分明与他密室所见画中玉佩同一质地!

鸡鸣时分,长在瘫在掌门榻上,左手捏着残玉,右手握着倭刀。床板下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弟弟长海约定的暗号。他掀开木板,却见郝盟醉醺醺的脸探上来:“掌门怎知地窖藏着十八年女儿红?“

酒坛搬开的刹那,长在瞥见窖墙血字:**“兄即我真身“**。

石阶上的青苔黏着新鲜血迹,西门长在的草鞋打滑三次才摸到密室底部。火折子照亮的瞬间,他后颈汗毛倒竖——墙上挂着的初代掌门画像双目淌血,腰间玉佩泛着诡异的青光。长在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的残玉,两片断玉隔着衣料竟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这他娘的是祖坟显灵还是闹鬼?“长在攥紧擀面杖戳向画像,木棍尖端刚触到画布,整面石墙突然轰隆翻转。十八盏青铜鹤嘴灯自穹顶垂落,幽蓝火苗映出满地森森白骨,骨堆里插着半截刻有“冷“字的断枪——正是三十年前抗倭名将冷铁心的独门兵器。

腥风突至。

长在翻滚躲过擦耳飞来的十字镖,镖刃削断他几根假须。三个黑衣忍者从骨堆后闪出,手中链镰刮起腥臭旋风。他抄起脚边骷髅头砸向最近敌人,骨头撞上链镰炸成粉末,迷了那忍者满眼白灰。

“老子杀鱼二十年,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倭瓜!“长在趁机扑向密室角落的青铜烛台,指尖触到灯座莲花纹的刹那,整座密室地砖开始棋盘状移动。他猛然想起弟弟长海总念叨的“鹊山九宫阵“,抬脚把倭寇尸体踹向“天元“位。

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面咕嘟冒泡的滚油池。长在扒住边缘悬在半空,怀中密令碎片纷纷扬扬洒向油面。焦糊味中,他眼睁睁看着血渍在油花上拼出半幅海防图——那蜿蜒的海岸线分明是辽东湾!

“掌门好雅兴。“叶四娘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这美艳妇人不知何时立在密室入口,手中银针挑着块带刺青的人皮,“柔儿说您夜观星象,原来观的是冷家灭门案?“

长在瞥见人皮刺青上的红莲完整绽放,心知这毒娘子已灭口了茅厕里的倭寇同伙。油池热浪炙得他手掌发烫,突然福至心灵扯开嗓子嚎道:“郝盟!你昨日偷藏的烧鸡在西南灶眼!“

密室顶板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大徒弟郝盟的胖脸挤进翻板缝隙:“师父!您怎么在......“话音未落,长在蹬壁借力荡上横梁,袖中鱼肠刀割断郝盟腰带。三百斤肉球砸进油池,激起的油花逼得叶四娘连退三步。

“十全大补汤喂狗,人肉火烧请倭寇,妙哉!“长在趁乱攀住垂落的铁链,靴底猛踹机关枢纽。齿轮咬合声如巨兽磨牙,密室四壁射出暴雨般的青铜箭矢,将追兵钉死在《鹊刀心法》石刻前。

逃出生天时,长在怀里多了半卷《冷氏海防要术》,缺了口的掌门印鉴正卡在密室机关齿轮里。他瘫坐在晨雾未散的演武场,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昨夜握擀面杖的虎口裂开血痕,此刻却紧紧攥着块冷硬的物件。

朝阳刺破云层时,西门柔端着铜盆过来伺候洗漱。少女忽然惊叫:“爹!您掌心怎会有冷将军的虎符烙印?“长在低头看去,昨夜触碰青铜烛台的位置,赫然显出个咆哮虎头的红印。

山风卷起密室飘出的灰烬,隐约拼出“倭船巳时抵港“的字样。长在把断玉按进掌门宝座暗格,听着机括咬合的脆响,突然笑出声:“长海啊长海,你给寡妇找的好姻缘,怕是得拿倭寇首级当聘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