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住
荀氏做主，让纪簪雪跟着她住在了东院。
荀氏身边的刘妈妈带路，梁家这宅子，是当年老太爷办事得力陛下赏赐的，原是忠臣宅邸，后来告老还乡，这宅子就空下来了，故而占地极大，分东西两院。
里面各处景致也打理的好，山石草木俱全，还养了两只仙鹤在花园里。
“姑娘要住的地方叫存玉阁，是原先三姑娘住的院子，自从她嫁到扬州去，那地方就空了，老太太听说姑娘要来，特意收拾出来了。”
纪簪雪笑笑，回道：“劳烦妈妈替我谢谢外祖母。”
此时正是深冬时节，满府里都是银装素裹的样子，同江南冬日的温吞不同，这里冷的刚烈，也美的特别，特别是府中有一方湖水，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里面冻着一片枯萎的荷花枝子，只等着来年春天枝繁叶茂。
纪簪雪一行人走在桥上，刘妈妈回头应是，却见纪簪雪白的像雪一样，因着一路的寒风吹得鼻尖脸蛋通红，一双杏眼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像会说话一样。
再看她穿着一身淡青如意云纹夹袄，下身也是一样样子的裙子，披了件白狐披风，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素色簪子挽在脑后，样式虽然不出挑，做工却好，就这么一只素钗，便不敢让人轻视了去。
全身都没戴什么首饰，唯独左腕上戴了只黑玉镯子，显的整个人温柔又雅致，容貌虽然不说倾国倾城，却也是难得一见了。
刘妈妈一边为梁从绪高兴，一边想起冯氏的态度，不由得又为纪簪雪担忧。
“妈妈，怎么还没到啊？”桃香年纪小，耐不住性子问道。
梨香赶紧瞪了她一眼，怕在柳妈妈面前丢了面子，显的小家子气。
刘妈妈哈哈一笑，安慰道：“无事，咱们再走一段路也就到了。”
“姑娘刚来，对府上不熟悉也是有的，这府里东院住的是老太太和大爷一家子，如今又添上了姑娘，西院住的是二房三房。”
“另有姑娘刚来，身边只有两个孩子，老太太不放心，做主给您添了一个贴身丫鬟，是奴婢的丫头，还配了四个粗使丫鬟，她们都是粗笨的，若有什么差错，姑娘尽管打罚便是。”
祖母竟然将心腹的姑娘都送到自己院子里......
恐怕这丫头，既是照拂，也是试探吧。
和寿堂离存玉阁说远不远，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
这地方安静雅致，正对着湖，匾额用的是母亲的字，同她性子一样，安静敦厚，院子里只种了一棵玉兰树，雪落在上面，倒真像开花了一样。
树下架着一架秋千，纪簪雪几乎可以想到母亲年少时打秋千的场景。
“纪姑娘安好。”几个丫头齐齐下拜，迎接新主子。
“起来，都起来，外面天寒，咱们到屋里去说。”
正屋也是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应陈设布置都按的是母亲生前的习惯，想来母亲远嫁这么多年，是一直有人在打理的。
正堂主位旁边还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见过礼，几个粗使丫头静静退出去做自己的事，屋里果然只剩了一个面容消瘦的姑娘，细看起来，眉眼处与妈妈当真有几分相似。
她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姑娘安好，奴婢秋桐，从今天开始就归姑娘管啦!”
她语气跳脱，想来是和桃香能说到一起去的。
“好好好，你从今以后在存玉阁，恐怕与你母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刚来，也没什么事儿，不如你今日就当休息了，回去陪陪你老子娘，月钱照发。”
这秋桐也是个直肠子，一般做下人的，遇见这种情况，可不都得三推四请的拉扯一下，然后再不情不愿地接了，以此来表现自己多么懂事，多么清高吗？
可秋桐偏不是，她热热闹闹谢了赏赐，乐呵呵的就走了。
纪簪雪看着她背影笑了笑，梨香也觉得有趣：“这秋桐姑娘可真是有趣啊。”
“什么有趣啊姐姐，她这事率真，我便最烦那劳什子人情世故，烦人的很。”
纪簪雪与桃香主仆二人看着桃香一脸天真的说孩子话，相视一笑。
“桃香，今日无事，你便出去瞧瞧京城中的胭脂铺子，挑些时兴的颜色带回来，留着送给诸位姐妹。”
“再有，那个丘婆子，你私下给她些钱财留着去庄子上治伤吧。”
“姑娘，你管她作甚？”
纪簪雪喝了一口桌上的铁观音，续道：“她不过是个被主子牺牲的下人罢了。”
说罢，她便进了里间下榻。
从扬州到京城，从宣化码头到存玉阁，这一路，她走了太久，走的几乎有些直不起腰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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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上灯的时候，纪簪雪竟然烧了起来。
她面色潮红，叫也叫不起来，迷迷糊糊的直喊娘。
梨香再稳重也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眼瞧着事情不好，摸索着去了荀氏房里。
荀氏叫来了大夫，说纪簪雪是思虑过重，如今一根弦松下来，自然就病了。
老太太心疼的直掉眼泪：“你这丫头，可是受苦了。”
纪簪雪记得母亲说过，外祖母最是心软，她未出嫁的时候，两个儿媳妇日日斗法，外祖母也没多说过什么，今日那样强硬，想来是为了自己。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重合，她几乎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泪水糊了一脸。
她看着外祖母那张脸，几乎看见了母亲老了以后的样子——外祖母，母亲，自己，三个血脉相连的人，却生生被男人做下的祸事斩断了一十七年，到如今天人两隔。
“外祖母，别哭，阿算能看见您，就已经很开心了，以后，阿算就是有依靠的人了，不哭。”
她虽然不能完全辨认出外祖母是否是真心相待，却受不了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对着她哭。
荀氏守到后半夜，见纪簪雪退了高热才走。
秋桐直接就留在了存玉阁，省的再折腾一趟了。
第二日晨起，小厮过来传话，说是今日梁府男子休沐，大公子要来和纪簪雪见一面。
她的未婚夫吗？
表哥，终于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