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应当自缢
徐轻漾倒也不恼,低头不语,带着自己的行囊去了南侧厢房安置。
顾宛抬脚刚要跟出去,却被顾倾城从背后叫住。
“顾女官请留步。”
她转过身,朝着顾倾城欠了欠身,低垂着头颅:“不知秀女有何吩咐?”
顾倾城未言,起身走到她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
“啊呀呀,我听爹爹说,将你送去听妻入狱,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没成想,还能在宫里见到你呢。”
“陛下仁慈,准奴婢在宫中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咯咯咯……”
顾宛的话语逗得顾倾城忍不住发笑,她捏着帕子掩住口鼻,眼中的嫌弃难遮。
“堂姐你也是好本事呀,我可听说,陛下很喜欢你呢。”
“秀女谬赞,奴婢惶恐。”
见她卑微模样,顾倾城眼中的轻蔑更甚,口中发出轻轻的“啧”声。
“堂姐好歹也是高门贵女出身,即便如今落魄,怎么就如此……自甘低贱呢!”
不等顾宛答话,她自顾自地在矮桌旁坐下,盛气凌人道:“罢了,既然堂姐自甘堕落,我也不必再三规劝,请顾女官教导我如何斟茶罢!”
顾宛隐忍下心底不悦,在顾倾城对面坐下,向她展示了一套宫中时兴的茶百戏。
“秀女请瞧好。”
烫盏、取粉、注汤,一气呵成。
她手持茶筅,在盏中回旋搅打,而后用茶匙沾水,于茶面运匕,作一副鸳鸯戏水图,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她将茶盏递给顾倾城。
“秀女请用茶。”
诚然,她家已然落魄,可曾经学习的本领与高雅的气质却是深深铭刻在骨子里,难以割舍的。
就连自诩出身世家大族的顾倾城,在她面前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然而顾宛越是表现得体,越是彰显优雅,顾倾城就越是嫉妒的牙痒痒。
自幼时起,旁人提起顾宛,便称赞她聪慧,说她有大才干,可旁人提及她顾倾城时,却总是摇头叹息。
分明她已将一切尽可能做到最好,凭什么,凭什么旁人的夸赞,不可以分她一份!
藏在桌下的手掌死死地攥紧绣帕,面上却依旧做出笑容。
“多谢顾女官。”
她伸手去接顾宛递来的茶盏,却在即将接过时偏离一寸,滚烫的茶水当即浇在顾宛的手背。
“哎呀!”
顾宛吃痛惊呼一声,迅速将手抽回,可即便如此,她好不容易养的白皙的手背仍旧红了一大片。
可顾倾城脸上却全无愧疚,只是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啊,真不好意思呀,我方才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你的手没事吧?”
“无碍……”
“我想也是无妨的,女官伺候人的活儿做的多了,烫着碰着也是难免的,又岂会在意这一点小伤呢?”
顾倾城自说自话,丝毫不顾顾宛的感受。
“其实我很佩服你的,俗话说,好马不配二鞍,一女不事二夫,你既然与摄政王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又为什么来勾引陛下?谁不晓得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若当真是贞洁烈女,就该自缢,以全此身清白!”
“皇上驾到——”
正当顾倾城斥责时,太监尖锐的嗓音骤然响起,秦煌然带着随从踏入房门。
她忙换了副嘴脸,匆匆提起裙摆上前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秦煌然的眼神绕开了她,径直看向一侧捂着手背的顾宛,顿时眉头一皱:“顾女官,你的手怎么了?”
“回陛下的话,方才不小心烫了一下,并无大碍,多谢陛下关怀。”
尽管顾宛并未将顾倾城的所作所为如实托出,秦煌然依然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手背上通红的一大片,正是顾倾城恶行的证明。
可他并未急着为顾宛平反,紧皱的眉头松开,语气中透着质疑:“当真如此?不是受了委屈么?”
他在等,等顾宛开口。
只要此时顾宛开口向他道明真相,并跪下求他相助,他很乐意为顾宛出一口恶气。
这一招从前是十分管用的,无论怎样高傲的女子,得了他给出的台阶,都会上赶着凑过来。
不为其他,只为仗着他滔天的权势,为自己争取公平。
可他显然低估了顾宛的坚毅。
“奴婢卑贱之躯,不敢劳烦陛下费心,的确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顾宛的话语令顾倾城松了口气。
果然,卑贱到骨子里的人,即便给了她机会,也没这个胆量。
余光窥见秦煌然面上决意袖手旁观的表情,顾倾城气焰更加嚣张。
于是,她故作出一副无辜模样,惺惺作态道:“是呀,顾女官,你怎能如此不小心?陛下是真龙天子,若为你而担忧,真是你的罪过呢。”
顾倾城假惺惺的样子令顾宛作呕。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会忍气吞声,轻轻放过她吧?
可惜,她如今已不是当日那个任人欺凌的奴婢了。
顾宛抿唇轻笑,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让陛下忧心,这点小伤,奴婢会自行处理。”
“可是——”
她话锋一转,凌厉的目光投向暗自窃喜的顾倾城,挑眉反问。
“若奴婢未记错,奴婢是陛下亲授的官位,是过了名录,有正式品阶的女官,更是得了陛下圣旨,前来教导诸位秀女宫中礼仪。”
“那么,方才这位秀女对奴婢出言不逊,言语间编排陛下,将我朝圣明之君,说成为女色所困的昏庸之辈,又该当何罪呢!”
此言一出,顾倾城脸上的得意一扫而空,转而换成一副惊慌表情。
她慌忙跪在地上,声音也有些颤抖:“陛下,陛下明鉴啊!臣女绝无此意,方才,方才臣女只是在和顾女官闲话家常而已……”
“那秀女方才说‘好马不配二鞍,一女不事二夫’此言又是何意呢?”
顾宛尖锐的问题,一下子让顾倾城难以回答,支支吾吾了半晌,仍旧无法应对,只能连连叩首:“陛下,陛下赎罪啊,臣女,臣女……”
“呵。”她的慌张落在秦煌然眼中,唯余可笑,他转头看向顾宛,“顾女官,这位秀女方才言语间冒犯了朕,更是冒犯了你,你觉得当处何罪?”
“奴婢觉得,编排陛下,按律,当处以极刑,其父教导无方,理应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