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残花泪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1章 范阳鼓动

第十一章范阳鼓动

范阳城头的狼头纛在暴雪中泣血,安禄山的五色绦丝甲映着三千陌刀寒光。契丹俘虏的锁骨被铁钩穿透,悬在祭旗柱上摆成北斗七星状。史思明的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名册,羊皮纸上的汉将姓名正被血水浸透——崔乾佑的“崔“字缺了顶上三划,像柄断头刀。

“诛国忠,清君侧!“

安禄山的吼声震落檐角冰凌,砸碎在汉将严庄的兜鍪上。严庄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刀柄,那里缠着长安妻儿寄来的端午五彩缕。祭旗柱突然倾倒,某个契丹俘虏的断指正巧落进他战靴,指甲缝里嵌着片带“朔方“印记的锁子甲鳞。

契丹巫师的雷音鼓敲响第七轮时,活祭开始了。史思明注视着田承嗣的手——那位汉将握缰绳的指节发白,正与三日前收到密信时颤抖的频率相同。当安禄山割开第一具俘虏的喉咙,血瀑喷溅在“尽忠报国“的旗面,田承嗣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鞍鞯里掉出半块长安西市的胡饼。

“大燕皇帝万岁!“

史思明的呼喝故意慢了半拍。他瞥见蔡希德在擦拭佩刀,刀刃映出的瞳孔里藏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孩——正是他寄养在洛阳的私生女。祭旗的鲜血顺着旗杆流入铜鼎,鼎内忽然浮出个“亨“字,与太子李亨的私章印迹分毫不差。

子夜军帐中,史思明用龟兹墨誊写观察记录。严庄帐内传来《破阵乐》琵琶声,曲调却夹杂灞桥纤夫号子的三长两短。当他掀开帐帘时,严庄正焚烧家书,灰烬里未燃尽的“勿念“二字被寒风卷上旗杆,缠住安禄山的金狼头纛。

“将军可知这雪像什么?“史思明抓起把雪,指缝间漏下的冰晶竟拼出香积寺轮廓。严庄的佩刀突然出鞘半寸,刃口映出史思明袖中的淬毒匕首——那刀柄缠着的青丝,与杨贵妃断在华清池的秀发一模一样。

五更点兵鼓震碎薄冰,安禄山将契丹俘虏的心脏塞进青铜夔纹甗。蒸汽腾起时浮现潼关地形图,崔乾佑突然跪倒呕吐——他认出蒸煮的俘虏里有自己的契丹奶兄。史思明适时递上绢帕,帕角绣着的并蒂牡丹浸透莨菪汁香气,与杨国忠书房熏香如出一辙。

“清渠!清渠!“

先锋军突然齐吼,声浪震落营门匾额。蔡希德接住坠落的“忠“字匾,背面赫然贴着张云容在兴庆宫密道发现的《金刚经》残页。血水顺着匾额裂缝渗出,在雪地上画出黄河纤夫运送陌刀的路线图。

誓师酒过三巡,史思明独坐箭楼。他将汉将们的表情拓在《霓裳羽衣曲》谱背面:田承嗣皱眉的角度对应羽调第七叠,蔡希德抿唇的弧度暗合商调转音。忽有信鸽穿透暴雪,爪上绑着的半枚荔枝核内刻“亥时三刻“,正是苏砚在黄河畔破译的时辰。

安禄山的金帐突然传来裂帛声,史思明透过风雪窥见那柄御赐的七星剑正劈开高祖灵位。飞溅的木屑中,一片带着“李渊“朱砂印的残木飘到他掌心,背面用血写着“丙寅天崩“——与苏砚在河神庙所见佛偈完全相同。

当最后一滴血酒渗入冻土时,长安城的牡丹突然全部凋零。杨贵妃在兴庆宫拾起的花瓣上,契丹巫咒正蚕食着“开元“年号。哥舒翰的陌刀在潼关发出悲鸣,刀刃映出严庄自刎的幻象。而此刻的黄河冰面下,三千根苎麻纤绳正将高祖灵位拖向范阳,每根麻丝都缠绕着个阵亡纤夫的魂魄,哼唱着“石壕村里无壮丁“的诡异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