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承明殿内的棋局
承明殿内的棋局，与其说是消遣，不如说是一场无声的、信息量巨大的交锋。萧煜看着萧清衍离去的背影，心中那根名为怀疑的弦被彻底拨动了。江南盐商、户部周侍郎、大皇子，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被七弟轻描淡写地串联起来，再结合那个被死士追杀的小宫女林楚楚之前的分析，有人因德嫔这一胎而感到了威胁，一个巨大的、足以动摇国本的阴谋轮廓，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后宫争宠？张姑姑的报复？这些都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泡沫！真正的暗流，早已汹涌到了前朝！德嫔和她腹中的孩子，恐怕只是这场更大棋局中被牺牲的棋子，而林楚楚，则是一个意外卷入、却又可能成为破局关键的变数！
福安，萧煜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传朕密旨，命暗卫即刻南下，彻查江南盐务及相关官员往来账目！另外，将户部近年所有与江南盐税、军饷调拨相关的卷宗，全部封存，送到文渊阁，朕要亲自过目！
陛下！福安大惊失色，此事牵连甚广，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打草惊蛇啊！
蛇已经惊了，还在乎草动不动吗？萧煜眼中闪过厉色，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朕醒了！朕倒要看看，是哪些硕鼠，敢在朕的粮仓里打洞！他顿了顿，手指敲击着龙案，目光深邃，至于那个林楚楚
他沉吟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这个宫女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远超常人。与其将她继续困在偏殿，不如放到一个能发挥她价值的地方。
将她调往文渊阁，负责整理那些从户部调来的旧档。萧煜缓缓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告诉她，这是给她一个自证清白、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她好好看，好好整理，若能发现什么错漏之处，朕重重有赏。
福安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是要用林楚楚这把快刀，去剖开那些可能被动过手脚的陈年旧账！文渊阁虽是藏书之地，但存放的政务档案同样浩如烟海，且守卫相对不那么森严，将她放在那里，既能利用她的才能，又能让她处于一个微妙的饵的位置，看看会引来哪些鲨鱼！这步棋，不可谓不险，也不可谓不狠！
奴才遵旨。福安领命退下，心中对那个叫林楚楚的小宫女，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当楚楚听到福安带来的恩旨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去文渊阁整理户部旧档？这简直是从一个囚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猎场！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利用她的细心和分析能力，去查找那些可能存在的猫腻，同时，也把她当成了一个活靶子！
林姑娘，这是陛下给你的机会，也是对你的考验”福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文渊阁不比偏殿，耳目众多，姑娘当谨言慎行，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奴婢谢陛下隆恩。楚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顺地应下。她知道，她没有拒绝的权利。皇帝已经将她放在了棋盘上，她只能走下去，而且必须走得比所有人都更小心，更聪明。
文渊阁是皇家藏书及档案重地，虽然不如承明殿那般金碧辉煌，却自有一股厚重的历史沉淀感。高高的书架直抵殿顶，无数卷宗典籍堆叠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香的味道。楚楚被分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负责整理一堆积满灰尘、十几年前江南盐税的旧档案。管事的太监只冷冷地交代了几句，便不再理会她，仿佛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人。
这对楚楚来说，反而是好事。她需要时间适应环境，更需要时间去思考如何在这片信息的海洋里找到生路，而不是触礁沉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帝彻查江南盐务和户部旧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朝野上下弥漫开来，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尤其是以户部侍郎周大人为首的一派官员，更是如坐针毡。
消息怎么会走漏得这么快？！一处隐秘的宅院内，周侍郎脸色铁青，对着面前一个身着华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低吼道，陛下突然动手，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慌什么？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陛下要查，便让他查。那些旧账早就处理干净了，他能查出什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倒是那个叫林楚楚的宫女屡次坏了我们的事，还被调去了文渊阁整理旧档，这才是心腹大患！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周侍郎眼中闪过狠厉：您的意思是。。。
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死在文渊阁那种地方，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中年男子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可以是一场意外的火灾，可以是失足坠落，甚至可以是不堪压力，自缢身亡。总之，她必须消失，而且要快！
楚楚并不知道针对她的杀机已然再次逼近。她正全神贯注地埋首于那些枯燥泛黄的卷宗之中。凭借着现代人的逻辑思维和对数字的敏感，她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十几年前的账目，虽然看似天衣无缝，但在几处关键的税款入库时间和数额上，与其他相关记录存在着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单独看或许只是笔误，但连续几处都出现类似的巧合，就绝不正常了！这更像是一种精心做平的假账！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疑点默默记在心里，不敢留下任何纸面痕迹。直觉告诉她，她正触碰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核心，危险也如影随形。
这天深夜，楚楚借口核对档案，独自留在文渊阁。偌大的殿阁空旷寂静，只有角落里她那盏孤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投射在高高的书架上，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
她找到了其中一份记录盐运船只调度的陈年文书，上面记载的时间，恰好与她发现的一笔税款入库时间的微小差异相对应。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文书对着灯火，借着光线仔细观察纸张的纤维和墨迹的渗透。果然！在页脚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她发现了一个被墨色巧妙掩盖的、极细微的针孔！这通常是替换或修改过重要文件后，重新装订留下的痕迹！
找到了！突破口！楚楚的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飙升！
就在她按捺住激动，准备将文书放回原处，打算明天再想办法将这个发现不动声色地呈报上去时
吱呀
身后沉重的殿门，毫无预兆地，被一阵阴冷的夜风吹开了。
不！不是风！
楚楚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普通内侍的服饰，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手里赫然提着一根沉重的铁棍！他一步步、悄无声息地朝她走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陷阱！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他们知道她发现了什么！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只是要趁着这深夜无人之际，将她彻底灭口！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楚楚！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身后的书架挡住了去路！她想呼救，可这寂静的文渊阁，谁能听见？谁又会来救她？！
小宫女，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那内侍声音嘶哑，举起了手中的铁棍，朝着楚楚的头颅，狠狠砸下！
完了！楚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只听，铮！的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火花四溅！
楚楚猛地睁开眼，只见一柄玉白色的长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精准地格挡住了那势大力沉的铁棍！长笛的主人，一袭月白锦袍，身形飘逸，如同踏月而来，不是七王爷萧清衍，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深更半夜，在此行凶，你好大的胆子！萧清衍的声音不再温和，带着冰冷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气，手腕一转，玉笛如同灵蛇出洞，点向那内侍的胸口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