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东抚巨变

东抚王朝的霜降之夜，纪府后院的桂花树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十岁的纪沐清赤着脚踩在铺满落花的青石板上，细嫩的脚底被夜露浸得冰凉。她怀里抱着一把焦尾琴，琴身上雕刻的流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

“清清，该练琴了。“霁月轩内传来母亲温柔的呼唤。纪夫人一袭素白长裙，发间那支青玉簪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这是去年父亲特意从南海带回的千年寒玉雕琢而成，簪头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纪沐清撇撇嘴，抱着琴小跑进屋，琴弦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震颤。“娘，我想学《落花吟》，那个好听。“她仰着小脸，鼻尖上还沾着方才玩耍时蹭到的桂花香粉。

纪夫人指尖轻抚过女儿柔软的发丝，温声道：“《引魂诀》是纪家立族之本，你身为嫡女......“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那声音像是利刃划过琉璃，刺得人耳膜生疼。纪夫人脸色骤变，指尖下意识按在琴弦上，七根琴弦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清清，躲起来。“纪夫人一把抱起女儿，素白的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快步走向角落的紫檀琴匣，指尖在匣面快速划动，灵力凝聚成淡金色的符文。

纪沐清被塞进琴匣时，闻到了母亲袖间熟悉的沉水香。她看见母亲发间的青玉簪突然亮起微光，簪头的夜明珠里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纪夫人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天亮后去城东的醉仙楼找秦郢表哥。“她最后抚摸女儿的脸颊，指尖冰凉得可怕。

霁月轩的门是被一道冰蓝色的剑气劈开的。碎木飞溅的瞬间，纪夫人反手一挥，七根琴弦同时震颤，音波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屏障。

三个黑衣人踏着月光走入。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鬼面，腰间悬着一枚蛇纹铜哨。他的黑袍下摆绣着暗金色的云雷纹，每走一步，地面就结出一层薄霜。

“东抚纪氏，私藏天穹密卷，当诛。“

纪夫人背对着琴匣，袖中的手指悄悄掐诀。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她指尖渗出，落在琴匣底部的暗纹上。血珠像是有生命般沿着木纹蔓延，渐渐勾勒出一个繁复的传送阵法。

“我纪家世代修琴，何来什么密卷？“纪夫人声音平静，左手却悄悄按在琴腹的暗格上。那里藏着一页残谱，是《引魂诀》中最凶险的“血祭篇“。

黑衣人冷笑一声，抬手间十二道冰棱凭空凝结。每根冰棱内部都封存着一缕幽蓝的火焰，那是闻人世家的玄冰真火，专克音修功法。

琴音骤起。纪夫人十指翻飞，七根琴弦同时迸发出刺目的血光。音波化作无数细小的鬼爪，撕扯着黑衣人的护体寒气。最细的那根羽弦突然绷断，锋利的弦丝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将为首黑衣人的面具一分为二。

面具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右眼下方有一道闪电状的伤疤。纪夫人瞳孔骤缩：“闻人氏的雷纹......“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吹响铜哨。刺耳的哨声中，纪夫人脚下的地面突然结出蛛网般的冰裂纹。她踉跄后退，琴案上的烛台倾倒，滚烫的蜡油溅在她雪白的裙摆上，瞬间凝结成血红色的冰晶。

“血祭琴魂！“纪夫人猛地拍向琴腹，七根琴弦同时崩断。断裂的弦丝在空中交织成网，每一根都染着她的心头血。琴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暗格中的残谱自动燃烧起来，青色的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黑衣人脸色大变，急退三步：“你竟敢......“

血色琴网当头罩下，黑衣人的左臂瞬间干枯萎缩，皮肤下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但他右手的冰剑已刺穿纪夫人的胸膛，剑锋从后背透出时，带出一串血珠，在空中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纪夫人转头望向琴匣，染血的唇角微微上扬。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看口型是在说：“好好活着。“

琴匣底部的传送阵终于亮到极致。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纪沐清看见母亲发间的青玉簪彻底碎裂，夜明珠里封存的那缕神魂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焦尾琴中。

纪沐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城郊破庙的供桌下。怀里的焦尾琴散发着淡淡的温热，琴身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她颤抖着手指抚过琴弦，断弦处参差不齐的缺口刺痛了指腹。

庙外下着细雨，雨滴从残破的屋顶漏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纪沐清蜷缩着身子，发现自己的衣襟上别着一枚白玉扣——那是母亲平日系在琴穗上的护身符，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琴腹中传来轻微的震动。她打开暗格，发现里面除了《引魂诀》残谱外，还多了一页薄如蝉翼的金箔。金箔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清清，若你看到这个，说明娘已经不在了。琴中有我一缕神魂，危急时可护你三次。记住，凶手不是闻人氏，铜哨上的蛇纹才是关键......“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模糊，最后几个字已经被血迹晕染得难以辨认。纪沐清将金箔贴近胸口，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琴身上，断弦突然自动连接，发出幽幽的血光。

雨声中，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少年清亮的嗓音：“这鬼天气！阿福，前面有座破庙，先去避避雨！“

纪沐清浑身一僵，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了最细的那根羽弦。琴弦震颤，发出只有纪氏血脉才能听见的预警之音。她抱紧焦尾琴，看见庙门口出现了一个锦衣少年，腰间悬着的青玉笛在雨幕中泛着莹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