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沉默的河流

林小诺的冰箱里塞满了便利店饭团。

我拉开冰箱门时，最上层的金枪鱼饭团啪地掉在地上，塑料包装上印着“3月14日到期“——昨天是程远的生日。

“你还在吃这个？“我用脚尖踢了踢垃圾桶，里面躺着三个同款空包装，“大学时程远连吃三天便利店，急性肠胃炎送急诊的事忘了？“

小诺正趴在茶几上校稿，铅笔尖“啪“地断了。她后颈有一小块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每次撒谎都会这样。

“只是赶稿懒得做饭。“她头也不抬，“下周要交'林深'的专栏终审。“

我抓起她左手，指甲剪得秃秃的，食指侧面有钢笔磨出的茧。这是她大四写毕业论文时落下的毛病，那时程远每天往她宿舍送护手霜。

“你知道'林深'就是程远吧？“我直接捅破窗户纸。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被蛛网困住的蝶。

咖啡机发出刺耳的噪音，小诺往马克杯里倒了第五包砂糖。

“别加糖了，“我夺过糖罐，“你从来不喝黑咖啡。“

“人总会变的。“她固执地又拆开一包，砂糖撒在桌面上，堆成小小的雪山。我突然想起去年圣诞聚会，程远用方糖搭埃菲尔铁塔，小诺偷偷舔走最底层的糖块，整座塔轰然倒塌时，程远笑着捏她的脸：“小偷要接受惩罚。“

现在惩罚来了。

我打开手机相册，划到上周拍的酒吧照片：“李明说程远这半年常去'雾港'，每次都坐角落写东西。“照片里程远的右手古怪地蜷曲着，钢笔绑在虎口处。

“渐冻症早期症状。“小诺突然说，砂糖在指尖搓成细流，“握力减退，需要辅助工具。“

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照亮她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

**【李明视角·同事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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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的办公桌干净得像殡仪馆。

我替他收拾私人物品时，发现键盘抽屉里藏着药盒。阿普唑仑，抗焦虑的，说明书上标注“可能导致手部震颤“。难怪上个月提案会，他签字时钢笔突然划破纸张。

“真决定去瑞士？“我晃了晃HR给的离职单，“《城市晚报》刚给你开专栏。“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程远正在擦相机镜头——那台老式徕卡是小诺送他的毕业礼物。

“医疗签证。“他头也不抬，“记得帮我盯着《都市风尚》的专栏反馈。“

我翻开他桌上的《遗忘的五个阶段》校样，第137页被折了角：

【他停止呼吸的那天清晨，出版社寄来了她的婚礼请柬。】

“非要写这种结局？“

程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血丝。他迅速团起手帕扔进垃圾桶，但没注意到有片指甲盖大小的纸随之飘落——仁和医院的处方笺，角落印着“陈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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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视角·医者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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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号诊室的监控死角里，我第12次拨通那个号码。

“程先生，干细胞疗法需要家属签字。“我盯着电脑上的基因图谱，“您姐姐的号码还是空号？“

电话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父母早逝，姐姐车祸身亡。“

我知道他在撒谎。病历系统显示他有个姐姐叫程雨，三年前因卵巢癌去世——但社保记录显示她上周还在市中心药店买过止痛贴。

“至少要找朋友见证。“我翻开最新一期《都市风尚》，林小诺的编辑寄语旁画着颗小星星，“比如常买您书的那个...“

“陈医生，“他突然打断我，“您见过融化的冰川吗？“

电话挂断前，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后来护士告诉我，VIP病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个摔碎的雪花水晶球，底座刻着“北海道·永恒“。

小诺抱着校样冲出电梯时，正撞见程远在报刊亭买烟。

春雨把霓虹灯泡染成模糊的色块，他弯腰捡起被撞落的文件夹，动作迟缓得像老人。一张照片滑出来——大学辩论赛颁奖礼，他搂着我的腰，镜头外还牵着穿反方队服的程远。

“李明给的素材。“程远嗓音沙哑，“专栏配图。“

雨越下越大，他的左腿明显跛了。去年冬天我崴脚，他背我走完情人坡时说过：“要是哪天我走不动了...“小诺立刻捂住他的嘴：“那我就买轮椅，推着你跑马拉松。“

现在小诺的伞微微倾向程远那边，就像大四那年他总把伞往她那边斜。

“你外套湿了。“小诺突然说。

程远低头看自己左肩，雨水已经浸透布料。小诺伸手要碰，他猛地后退两步，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病毒。

伞掉在地上，雨幕把我们隔成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