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尸
崔玉猫下腰来，将身体尽量隐藏于黑暗中。
暂且不知这玩意是否有灵智，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虽说加上灵材，他目前寿数能到四十六年，但这四十六年也仅是看上去不少，若真消耗起来，怕是撑不到天亮便会一干二净。
尽管可以垫寿，可有着上次垫至九十八的经历，他如今是真不想用。
这一人一尸在狭窄昏黑的楼道里互不干预，崔玉谨慎经过，直至拉开一些距离，他回头望去。
那身影依旧伫立原地，没有半分动作。
眼见如此，崔玉心下没来由的反生出些许不安。
方才经过这东西身边，骨手便已开始发颤预警，而从预警感觉的强度来看，远胜于往常任何一次。
要说这身影真的无害，他心里多少有些难以相信。
来不及等他深思，黑暗中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突兀传来，声音不是来自别的地方，恰是他要前往的尾房。
崔玉抬眼望去，一道雷光并时掠过。
便见那里房门已开，一只血手正扒在门框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这手的主人，手指死力扣紧门框，关节根根发抖，却始终没有松开。
直起身子，崔玉不再遮掩，大步跨向尾房。
可就在他跨出没两步，那只扒在门框上的血手骤然消失，而房门则嘭的一声被大力关上。
待崔玉赶至门边，唯见门框上用血写着两个歪曲小字——救命！
房里面的是谁？客栈伙计，还是镖人？亦或是钱三山？
但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拖下去，否则里面的人肯定会死，那这能抓住的唯一脉络也就断了。
虽然现在动手破门很可能惊动那高大身影，但他身上还剩一张挪移符纸，只要动作够快，应当是来得及的。
电光火石般的权衡之下，崔玉骨手攥拳，猛地砸在木门上。
门板外沿随着巨响只是轻颤两下就没了动静，并无任何被破坏迹象。
崔玉眉头微皱，这木门意想不到的结实，骨手一拳竟然没能将木板打穿？
要知道，骨手的力量和他本身所具备的力量并不相同，由于里头寄宿了灵羊的关系，其力量至少是崔玉本体的三到五倍有余。
这一拳下去，即使是人的胸膛都能干凹陷，却干不穿这一扇木门。
但，就在崔玉拎拳准备再砸时，他耳尖轻动，一声细微脚步自身后传来。
他匆忙回首，目光里，那高大身影正抬起脚步朝他走来。
不过这身影的动作极为生涩，跟初学行走的婴儿似的，每踏出一步，身形都要东倒西歪一下。
崔玉神色霎时冷到极点，手抹过人皮袋，挪移符纸出现掌中。
没机会......骨手的颤抖正逐渐剧烈，灵羊向他传达的念头唯有一个——打不过。
一旦那身影动手，他的选择只能是放弃此处，贴符跑路。
雷光闪烁不定，将那身影拉的极为宽阔，近乎挤满整个楼道。
他行走虽慢，却无半刻停歇，裹挟着尸山血海般的腥臭，朝崔玉逼近过来。
近了......
崔玉微不可查的后退半步，符纸在胸口悬停，后背紧贴着冰凉木门。
“崔......玉......”身影口齿不清一般，艰涩开口。
可尽管模糊，崔玉依旧能听得明白，他是在叫自己的真名。
齐女叫的出也就罢了，这东西为何也能叫出？
难不成......他便是被齐女夺走的货？
沉重的踏步声响起，他与崔玉的距离只不过寥寥一米，只要伸手便能碰着——
一条粗壮的阴影缓缓抬起，伸向崔玉。
但，恰在崔玉动手，符纸即将贴上胸口的刹那，背后细微开门声骤然响起。
不待崔玉反应，一只血手迅速揪住他的后领，将他硬生拽了进去。
而后房门嘭的关紧，同一时间，指甲挠抓门板的刺耳尖声自门外传来。
崔玉当即转身，背靠门板站定，手中符纸已在被拉入房间的瞬间换成两枚森冷无比的棺材钉。
房间正中，一个矮胖身影瘫在那——赫然是钱三山。
许是拽动崔玉太过费力，他此时正不停喘着粗气。
而在角落位置，管家脸上带着一条抓挠出的撕痕，他弓着腰，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目光凶狠的望着钱三山。
“常......常四爷......救......救我......”钱三山一边喘息一边言语，他面色苍白，眼中带着惊愤，胸口处没入一柄匕首，渗出殷殷血迹。
这是谁干的几乎不用猜想。
崔玉眉头轻挑，没有答他，而是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管家。
“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管家困兽似的嘶吼，但面上的色厉内荏压根遮挡不住，尤其是那持着刀，打着摆子的手。
门外的抓挠声仍在继续，整个门板都在震动，不停发出发酸的嘎吱声。
许是彻底无路可退，管家神色骤然狰狞，身子一挺，飞窜向崔玉。
没有那么多废话，崔玉神色漠然，两枚棺材钉径直甩出，一枚钉穿他持刀的手掌，一枚钉入他的右腿。
凄厉的惨叫声和着鲜血在房中回荡，管家猝然跪倒，低头看着那被铜钉贯穿的手掌哀嚎不断。
他还想挣扎着起身，但伤口处的铜钉上却传出一股诡异的吸扯感，他的皮肉在消失，骨血在枯竭......他马上就要死了。
反观崔玉，却连多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转身一把拍落钱三山头上的方巾，狠揪住他散落下来的头发。
“我问，你答。”
钱三山痛的直咧嘴，却又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招惹了门外的东西。
他有想到让常四进来不是好事，却没想到这常四竟如此果决，连方才的救命之恩都不顾。
这份心性......这份手段......早晨在小房却被他和自家夫人那般羞辱......
他绝望地不敢细想下去。
自己这条命......还能保住么？
可他又哪里知道，这事在崔玉眼里就是一场交易。
他钱三山怕被管家杀，所以放自己进来。而自己进来的第一时间便取了管家的命，这难道不是报恩么？
而早晨的事，他全然没在意过，毕竟丢了关乎性命的货，他钱三山有那番表现也实属正常。
至于现在，对付钱三山这种市侩豪商不能表现的有丝毫退让，否则打蛇上棍，得寸进尺的事，他是一定做得出的。
“四......四爷请问......”钱三山泛灰的嘴唇嗫嚅着，发出微弱回答。
“你的货......到底是什么？”话语出口的同时，崔玉手上加多几分力气。
钱三山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出气声吭哧不已，变得更为激烈。
“是......是一具......一具尸体。”
“什么尸体？”
崔玉语气更加冷厉，阎王催命似的响在他耳边。
钱三山胸口起伏不定，那呼吸有一口没一口的，不知是因为对崔玉的过度恐惧，还是血液的过度流失。
“一......一具仙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