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还要可怕的事
“害死他们的是你!我只是个记者,我有权利让大家知道真相。”
江滢月一把将脖颈处的丝巾拽了下来,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一条活着的伤疤,射线状的边缘好像有什么东西由内向外翻腾,正站在她身边年纪小的记者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你可以将我拍的更清楚了。”
老刘夺过摄影师手里的摄像机,怼着江滢月的脸拍,嘴里还在嘟囔。
“这才是完美的拍摄。我一定要戳穿你的假面具,你个没爹教的撒谎精!”
其它几个记者虽然没有老刘那么过分,但也浑水摸鱼拍了好几张照片,拍的同时还在观察江滢月的表情,他们也在等待她崩溃的瞬间。
这时,江滢月的脸色一变,整个人向后倒去。若不是安全权从后面接住了她,她就直接砸在地上了。她本来一丝血气也没有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她抓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呼气,却没有吸入的气,记者们也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却没有忘记按下拍摄的按键。
“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出去!今天在场的照片传出去,都别想好过!我说到做到。”
安全权终于看不下去了,让司机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其他人都埋怨老刘,让他们也一起遭殃,老刘边查看照片边笑,脸上绽放夸张的笑容。
江滢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安全权坐在她窗边的椅子上,他和江滢月记忆里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皮肤黑了一点,头发白了一点,发际线后移了一点,身材还是一样的纤长,他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的尴尬。
“小月,安爷爷本来是想看看你,没想到搞得你这么不痛快。你放心,爷爷回去就给他们领导打电话,让他们给你一个交待。”
江滢月连说不用。自小缺少父爱,导致心理扭曲,憎恨所有男人,所以诬告母亲的男朋友伤害了她。这些话她已经听烂了,她不会被老刘的话所伤。刚才,她是假装犯了过呼吸症。
不只刚才,昨天的过呼吸症状也是她装的。刚离开唐镇那一两年,她确实患上了过呼吸症,后来她自己克服了,但她记住了过呼吸症时的反应,甚至可以很轻易地模仿过呼吸症的症状。
这成为她的一种武器。昨天她是想利用罗海的愧疚,帮她取回笔记本,带她离开唐镇,现在她则是想利用安全权。
安全权和江滢月去世的爷爷曾经是同学,小时候两家人的房子又离的不远。安全权在她父亲去世以后,对她家多有照拂。他会让司机帮徐秀兰把厂里分的米面油搬到家门口,会在江滢月过生日的时候送她小礼物。小时候,江滢月一直叫他“穿白衬衫的爷爷”。
安全权说他昨晚跟着救援队去了山里,路上先看到了他们出车祸的车,救出受伤的人里竟然有江滢月,真是吓坏他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都没法跟她爸交待。他已经退休好多年了。近两年在一家公司做顾问,也靠着之前的声势帮忙处理一些事。比如说代表一些协会给受灾群众送上慰问,本来他是忙不过来的,但听说要慰问的是江滢月,他才一定要来。他还以为江滢月和罗海是一对,马上要办事了,她赶忙解释庄素香才是罗海的女朋友。
江滢月和安全权叙旧叙的也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可以说出她的请求——让安全权带她去自首。
安全权在唐镇本地人心中,就像是土地神,有他作保,警察也会愿意多听她解释几句。刚才房间里的记者太多,其中还有一个痛恨她的老刘。如果江滢月当场说自己误杀牛庆生,很可能被老刘形容成对牛庆生累计多年不满后的蓄意报复。
“安爷爷,我……”
江滢月的脸色一变,她从安全权身上闻到了一股烟味,而安全权衬衫口袋里,也确实有一包利群烟。
“怎么了小月?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就是肋骨有点疼。”
江滢月双手捂住胸口,眉头微蹙,任是谁看了她的样子,都会以为她因疼痛而浑身颤抖。她偷瞄安全权的脸,他的两只眼睛一只向上一只向下,在眼仁几乎全被眼睛遮挡的同时,倏地向脸外侧边缘滑动,过后又恢复了正常。她眼前的人不是安全权,同样是被怪物替代的人。
她知道安全权无法抽烟。安全权的父亲因急性肾损伤去世,他亲眼看到父亲离开时挣扎痛苦的表情,从那以后,别说抽两口,就是身边的烟味浓了小臂上也会起疹子。但是面前这个人,却从喉咙里都发出一股臭烘烘的烟油味。
江滢月又瞥见他张开的右手掌手心中的一块疤,沿着生命线呈现个四角星星的图案,其中靠近中指的边缘稍长。她记得这道疤是安全权为救一个小男孩被一只野狗咬伤的。人的脸可以整容变成一样,但身上的疤痕无法弄得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这就是江滢月想到的比被怪物替换身体还可怕的事,被替换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江滢月简直感觉可笑,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不相信灵魂的所在。可她清楚理解,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只有可能。怪物又替换了她身边的一个人,难道她见过的每一个她相信的人,都会被替换吗?
她的额头直冒冷汗,不够聚焦的眼神显得精神恍惚。安全权故作亲切地叮嘱了她几句,转身要去其它病房探望别人,江滢月却又追上了他,说要送送他。
她的声音和态度都是那么的平和,门口等待的记者和司机看到的是一幅谦恭礼让的图画。如果不是刚才江滢月强行挤兑老刘,谁都会以为她只是个柔弱而美丽的女人,轻轻掰一下她的手腕,都能将她捏断。老刘已经被司机叫来的保安赶走了,所以谁也没有阻止她和他们一起到了电梯间。
江滢月跟着他们上了电梯,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来到9栋一楼。
锃亮的电梯,灰白的防滑瓷砖,连成一片但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一楼大厅供病房办理入院,七八个人在护士站前排成一队。苏迅坐在护士站里,她一边听站在她面前的人说着什么,一边在键盘上打着字,压根没有注意从电梯里出来的人。
既然委托别人带她去自首不可行,她就自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