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蝴蝶

春雨淅淅沥沥，顺着老宅的梧桐树缓缓滑落。

江瞿站在屋檐下，手中的快递包裹被雨水洇湿。

他眉头微皱，目光落在纸箱表面那不规则的水渍上，心中无端涌起一阵不安，那水渍竟像极了林雾生咳在作业本上的血点。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裁纸刀划开胶带。

墨绿色日记本滑出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苦药香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江先生？”快递员老陈从三轮车棚探出头来，雨幕中，他的雨披泛着惨绿。

“这姑娘每个月都来寄件，每次都特意选最慢的陆运。”

他指了指包裹，“今早收拾仓库才发现，这箱子上还贴着‘正月初八送达’的便利贴。”

江瞿的手指在日记本锁扣处猛地顿住，一丝疑惑闪过他的眼眸。

紧接着，清脆如冰裂的指纹解锁声响起，内页突然掉出一只千纸鹤，翅膀上褪色的蓝墨水隐隐约约写着2014年的日期。

“林小姐总挑半夜来寄件，有一回发着高烧，差点晕在柜台，手里还死死攥着您公司的地址……”

老陈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

锁芯弹开的刹那，一只蓝闪蝶标本从扉页悠悠飘落。

江瞿一眼便认出，这是高三生物课的作业。

那时，林雾生连续三周蹲在实验楼后捕蝶，还被校保安当成偷试卷的贼。

他弯腰捡起标本，发现蝶翼背面用针尖刻着分子式：

CaSiO₃·H₂O。

“她最后一次来寄件是腊月廿八。”老陈裹紧雨披，声音也低了几分。

“裹着红围巾，整个人像支将熄的蜡烛，扫码时我才看见她手腕上全是针孔……”

日记本内页突然簌簌翻动，停在2017年3月14日。

江瞿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他保送清华的庆功宴照片，照片边缘露出一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林雾生送来水晶洞当贺礼，却被他随手扔进了储物间。

此刻，照片下方一行颤抖的小字映入眼帘：“硅酸钙遇水生成的情话，你要等几个光年才能读懂？”

雨越下越大，老陈的电动车尾灯在巷口渐渐融成一团红雾。

江瞿缓缓摸到日记本封底的凹痕，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那是用指甲反复刻划的“林勿生”。

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半个月前的医院走廊，林雾生拽着他袖口，虚弱地说“柜子最下层有东西给你”，而他当时却不耐烦地甩开了手，输液架砸在地上的声响，惊动了整层楼的夜班护士。

蓝闪蝶在台灯下流转出诡异的虹光，翅膀边缘的磷粉正悄然剥落。

江瞿翻开第二页，一片干枯的木芙蓉花瓣轻轻飘落在地，背面是2010年的稚嫩字迹：“今天小江哥哥的白衬衫沾了花汁，我偷偷藏了这片花瓣，原来他讨厌的红色这么好看。”

窗外的春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雪霰，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江瞿这时才后知后觉，包裹单的寄件日期竟是林雾生离世的当天。

当他触到日记本夹层里的住院手环时，电子钟恰好跳成00:00，幽蓝的光映亮手环上凝固的血迹——那是他两周前扯断的，当时林雾生想给他看手机里的海岛日出照片，却被他打翻的玻璃杯碎片划破了虎口。

“咔嚓”一声，蝴蝶翅膀突然断裂，那声响震碎了满室寂静。

二楼母亲的牌局仍在热闹地进行着，麻将的碰撞声中，夹杂着江太太的嗤笑：“林家那病秧子倒是省心，死了还能给弟弟换套学区房......”

日记本最后一页粘着透明胶带，江瞿缓缓撕开，露出半张泛黄的物理试卷。

他的笔迹旁，添了娟秀的批注：“第三题用洛必达法则更简洁哦。”

他猛然记起，这是高三开学考被偷的试卷，教务处当时咬定是林雾生泄题，却在他书包夹层发现了答案纸。

此刻，那道批注下方，还有一行被涂改液覆盖的字，在紫外灯下显现出荧光：“如果作弊能让你多看我一眼，我愿意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

江瞿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紧盯着那行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