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拜帖
西摩路32号，一栋乳白色二层小洋楼静静地伫立在那。
二楼宽敞的阳台，石英石的圆桌上摆放着三杯威士忌，刚刚在路上相遇的三人，此刻正在此地聊着眼下的局势......
“曼曼，这位就是‘军统四金刚’之一的陈恭澍，也是我在洪训班的好大哥。”
陆沉舟再见陈恭澍，眼眸中仍然流露着当初我洪训班时期，对这位大哥的敬佩。
“弟妹，别听这小子在这儿瞎说，当年可没少下死手。”陈恭澍打趣地说道。
林曼笙怔怔地望着两人，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自上海区出事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爱人如此发自内心的高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陆沉舟端着酒杯依靠在阳台的大理石围栏上，看着明媚的阳光洒在院中枯黄的草坪上：“大哥此番来沪，不可能只为锄奸吧？”
陈恭澍似乎知道他会这样问，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缓缓张口说道：
“愚兄本次前来，其一便是这锄奸，王天木的叛变给军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北平、沈阳、天津三站已尽数破坏，济南站也损失过半，最让老板生气的是，他策动了自己的好友，青岛站站长赵刚义。”
“赵站长......他......”陆沉舟有些吃惊，他并没有听藤原和丁默村说起过，“也叛变了？”
陈恭澍握紧拳头，悲愤而言：“王天木给赵刚义写了封信，说动他投诚，于是赵刚义交出了自己手中掌握的特工名单、藏身地址、电台，由此牵扯出了一连串恶劣的影响。”
听到这里，陆沉舟的心头一紧，赵刚义与王天木一样，都是民国二十一年加入的军统，老资格了，都掌握着军统大量的情报。
而青岛站与华北各站联系又十分紧密，他这一叛变行径，对整个华北地区将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以赵刚义的人脉......恐怕......”陆沉舟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陈恭澍无奈点了点头，叹气道：“自赵刚义投敌，直接导致军统张家口、察哈尔、绥远、丹东、内蒙等地均被日本人破获，损失惨重，我们在敌后的情报体系几乎毁灭殆尽。”
“哎......”陆沉舟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此他与陈恭澍无能为力，华北的情报系统瘫痪，会使在沪的二人对于后方发生的事情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从而影响情报获取的速度。
陈恭澍喝了一大口酒，酒精的麻醉也难掩心中的愤懑与悲怆，这些地方深藏的特工都是军统早些年的家底，如此一来，可谓元气大伤。
“戴老板知晓此事后，大骂其数典忘祖、猪狗不如，我这个华北区的区长被老板一纸电文叫回了重庆。”
陈恭澍将前因后果对二人相加说明：“上海区作为我们重要的核心情报来源，老板怎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命我接任王天木，一来尽快恢复上海区的工作，二来也更容易配合你的潜伏。”
“太好了！”陆沉舟双手一拍，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有大哥在，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了，也不需要在你面前隐藏着身份，总好过处处用电台发报，还徒增暴露的危险。”
陈恭澍看着他这个样子，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但随后又恢复了先前的严肃，沉声道：“本次来沪之前，老板还交待了一个任务......”
“什么？”
“‘百合花’计划！”
听着这个计划，陆沉舟开始在阳台上踱步，双手环抱于胸前，右手抚摸着下颌，紧锁的眉头让整个人更显忧郁。
“我回来上海也有些时日了，与藤原健次和影佐祯昭也见了不少面，但从来没有从他们嘴里听过有这样一个计划。”
陈恭澍拿起桌子上的高脚杯，倒了三分之一的酒，而后酒杯在手中旋转，杯中的甘醇跟随者旋转的杯子而荡漾。
他的双眸死死盯着手中的美酒，脑海中思绪万千，沉吟片刻后，慢慢说道：“从前几日抵沪的四个满洲国官员来看，我认为百合花计划应该是与春城有关。”
闻听此言，陆沉舟点燃了手中的香烟，陷入了沉思。
陈恭澍说的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仅仅看舒宁好四人一路而来的保密措施，足可见日本人对这次去南京的重视程度，如此说来制定单独的计划却也合情合理。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用到如此高的保密级别？与他们一同到沪的苍井错夫，却留在了上海，他又有什么样的任务？他与所谓的“百合花”计划又有何种关联？
看着陆沉舟紧蹙的眉头，陈恭澍疑惑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陆沉舟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以我的身份接触不到情报的核心来源，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对此计划有个大概的推测，但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印证。”
陈恭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口言道：“临行前，老板给了十天期限，利用这十天，我们尽力争取，即便无法提供精准的情报，合理的推测也在情理之中，老板也不会怪罪什么。”
还不等陆沉舟回答，林曼笙看了一眼腕表，提醒道：“沉舟，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藤原如果联系不到你，会起疑心的。”
“嗯......”陆沉舟点了点头，与陈恭澍道别，“大哥，今日一别，你我兄弟各自安好，如果有情报，我会在《上海晚报》上刊登一则抛售股票的新闻，抛售的点数是3.06。”
“好，我的对外身份是清云航运公司的襄理，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明码发报给你的特别公署，说明货物运输出现问题，请求帮助。”陈恭澍一脸严肃地说道。
两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也表明了曾经洪训班的同窗时隔八年之后，又重新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面对着共同的敌人。
望着陆沉舟驶离的汽车，陈恭澍呢喃了一声：“保重！”
回到家中的陆沉舟径直来到保险柜前，取出一张红色的名帖，长出了一口气后，转身走进了卧室。
再出来时，已然换了一身纯黑色的绣花长袍，脚踩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手里拿着一顶黑色尼龙礼帽，走出了家门。
林曼笙看着他走出家门的背影，转头看到打开的保险柜中一沓红色的名帖，不由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几行大字让她心头一震：
【一脉清源，万世千秋，水流东海，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