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万纸人葬长生

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陆沉就被纸钱燃烧的焦糊味呛醒。他推开义庄漏风的木窗，月光下白茫茫一片——十万具惨白的纸人正从坟山深处列队而来，朱砂描画的眉眼在夜风中诡谲颤动。

“我靠，怎么这么多纸人！“

陆沉反手扣住腰间龟甲，指缝间漏出三枚浸过黑狗血的五铢钱。这是他在大虞朝当敛尸人的第七个年头，却从未见过纸人能自行翻越青石墓碑。更诡异的是，每具纸人怀中都抱着块灵牌，牌位上赫然刻着“陆沉之墓“四个血字。

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烫得他锁骨生疼。三年前他在乱葬岗捡到这物件时，就知它绝非寻常法器。此刻罗盘表面二十八宿逆旋，乾位迸出一道青光没入他眉心。

“检测到命劫煞气，【九幽敛息术】自动参悟。“机械音在颅内响起的刹那，陆沉周身毛孔渗出青灰色雾气。这是他在轮回重生中觉醒的秘术，能将自己伪装成死物。

纸人群忽然停驻在义庄外十丈处。最前排的纸人咧开胭脂画的嘴，腹腔中传出戏子吊嗓般的尖啸：“陆郎——黄泉路冷——“

陆沉后颈寒毛倒竖。这些分明是阴山派的傀儡术，但记忆中阴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青冥剑宗灭门。他捏碎袖中暗藏的替身草人，却见纸人群齐刷刷掏出唢呐，吹奏的竟是《幽冥引魂调》。

罗盘剧烈震颤，天池中的磁针崩成两截。陆沉瞳孔骤缩——这是命星陨落之兆。前世他便是被这邪曲勾走三魂，在轮回井里泡了整整三年。

“启动【地煞遁形】。“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身形逐渐融入墙角的阴影。这是第三世悟出的保命术，以精血为引遁入地脉。

纸人群突然齐声恸哭。十万道哭声凝成实质的黑色锁链，将义庄方圆百丈扣成铁桶。陆沉闷哼着从墙根跌出，左肩赫然钉着三枚纸钱——那钱币边缘泛着幽蓝，分明淬过九阴尸毒。

“发现太阴命格者，符合献祭条件。“为首的纸人撕开胸膛，露出里面蠕动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全是符咒，陆沉认出最中央那道正是轮回司的镇魂印。

罗盘在此刻爆发出龙吟。陆沉只觉丹田中沉寂多年的星砂开始沸腾，在周身经络勾勒出北斗阵图。当玉衡星位亮起的瞬间，他福至心灵地掐出个古怪法诀——这是前世某位渡劫期散修临终前传授的【偷天换日手】。

纸人群突然陷入混乱。它们怀中的灵牌纷纷炸裂，从中钻出青面獠牙的伥鬼。陆沉趁机将敛尸鞭蘸上心头血，凌空画出道血色符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咒文尚未念完，义庄房梁轰然坍塌。月光透过破洞倾泻而下，照出瓦砾堆里半截焦黑的桃木剑。陆沉瞳孔剧震——这正是他第二世的本命法宝，当年被天雷劈碎后应当沉在寒潭底。

纸人群发出凄厉尖啸，化作铺天盖地的白绫缠来。陆沉握住桃木残剑的刹那，罗盘迸发的青光将他裹成蚕茧。当剑锋划过第七道白绫时，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十万纸人在月光下焚成灰烬，灰烬中走出个撑红伞的窈窕身影。伞面垂落的璎珞叮当作响，女子腕间银铃与陆沉怀中罗盘竟产生共鸣。

“公子好俊的偷天术。“女子轻笑，伞沿抬起半寸，露出下颌那颗朱砂痣，“可惜瞒不过九幽下的十万冤魂。“

陆沉嗅到淡淡的曼陀罗香，这是西域魔教圣女独有的标记。他正欲催动星砂，却发现丹田已被某种秘术禁锢——就像前五世每次濒死时的感觉。

红伞忽然旋转如莲。女子素手轻扬，陆沉怀中的罗盘自动飞入她掌心：“此物乃轮回司判官笔所化，公子可知怀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