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张买命钱

暴雨砸在油纸伞上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拍打棺盖。陈渡踩着没膝的泥浆往山上挪，背上的槐木剑隔着油布渗出寒意。三天前他在十里铺义庄醒转，怀里多了张浸血的黄表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柳溪村黄宅，中元亥时“。

山道拐弯处突然冒出个黑影，蓑衣下露出半截青紫色的脚踝。“陈师傅？“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跛脚老汉，左手提着白灯笼，右手握着的杀猪刀还在滴落黑血。

“祠堂的狗...狗...“老汉浑浊的眼球转向半山腰。闪电劈开雨幕的刹那，陈渡看见老槐树上吊着十几个鼓胀的麻袋，袋口垂下的不是麻绳，而是泡发的肠衣。

罗盘在此时裂成两半。铜制的天池里浮起层血沫，指针竟逆着磁极指向老汉心口。陈渡弯腰装作系鞋带，泥水里漂着指甲盖大小的金箔——湘西的“买路钱“，本该贴在棺材头镇煞的东西。

“黄老爷说今夜要迎贵客。“老汉咧嘴笑出满口黑牙，灯笼照出他脖颈的尸斑。陈渡摸出三枚厌胜钱抛向空中，铜钱落地时竖着插入泥地，摆出个残缺的巽卦。

巽为风，主阴邪附体。陈渡突然扯开老汉衣领，锁骨处赫然印着青黑色手印，五指间还连着蹼膜。“你七天前就死了。“槐木剑出鞘的瞬间，老汉瞳孔扩散成墨色，嘴角撕裂到耳根。

剑尖刺入天灵盖时发出锯骨声，剑身浮现的镇魂文泛起青光。尸体腹腔爆开，数百只双头蜈蚣涌向陈渡脚面。他甩出把掺了雄黄的糯米，虫群在火焰中扭曲成焦黑的“赦“字。

雨更急了。陈渡抹了把脸，发现指缝间沾的不是雨水，而是腥甜的尸油。白灯笼滚落在地，火苗蹿起三尺高，映出老槐树的全貌——那些麻袋正在渗血，十三具童尸倒垂而下，脚腕红绸系着青铜铃铛。

铃舌竟是半截婴儿指骨。

陈渡割破掌心在槐木剑上抹过，剑脊裂开道细缝，隐约可见里面封着张美人皮。这是三年前在酆都鬼市换来的画皮鬼，每逢月亏之夜都要饮血镇魂。剑锋划过最外侧的麻袋，掉出来的不是尸体，而是整套凤冠霞帔。

嫁衣上的珍珠已经发黑，金线绣着的并蒂莲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陈渡后颈刺青灼痛，那是师父逐他出门时烙下的禁制。突然有冰凉的手搭上肩膀，嫁衣自动披在他身上，袖口爬出几条长着人脸的蜈蚣。

“鲁班厌胜，五鬼抬棺！“陈渡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嫁衣在惨叫声中化作纸灰。他这才看清每具童尸嘴里都含着生锈的同心锁，锁眼正好拼成黄家老宅的门环图案。

山巅传来唢呐声。陈渡将槐木剑插进树根，地底渗出黑血浸透道袍。腐坏的树皮簌簌剥落，露出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刚才引路的老汉。人脸张开嘴，吐出一枚刻着生辰八字的棺材钉。

钉身缠着几根银发，在雨中散发淡淡檀香。陈渡瞳孔骤缩，这是龙虎山天师一脉的辟邪术，三年前那个血夜，他亲手把同样的钉子钉进师兄眉心。

雷声炸响时，整棵槐树突然燃烧起来。火焰是诡异的青白色，童尸在火中手舞足蹈，青铜铃铛奏出《百鸟朝凤》的调子。陈渡转身望向山腰，那座本该存在的黄家老宅消失了，只剩口冒着血泡的枯井。

井沿青砖上，新鲜的血手印指向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