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生一梦

大概是之前羂索模仿巫女小姐的缘故，回到高专的第一个晚上，她竟然做梦梦到了她。

平安京时期，贺茂神社是当时京都内最大的神社，它历史悠久，在这个咒灵横行的世界揽起了祛除咒灵的重任，这样的神社当然不止一个，它却是最受人们信奉的，走进了普通人视野的与咒术界有关的组织，与传统的御三家不同。

而忌部，就是他们的姓氏，力量最强大的巫女便是那位忌部小姐。凡她所出，污秽尽除。

光沈奈便是从巫女小姐身上诞生的咒灵。

那时是一个美如幻境的夜晚，明月皎皎，无数萤火虫在深深的草丛中起伏，似流动的星火。巫女小姐倚在竹栏上，被白色绷带束着的发丝随晚风舞动，琥珀般的眸子只是望向满月的方向。咒灵就这么突兀地，一点点的，在她的身旁涌出。

新生的咒灵是懵懂的，眼里只有被本能支配的欲望。，它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缓慢但坚定地将爪子往巫女的方向伸去。巫女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抬手制止了咒灵的动作。

“不可以哦。”她的声音顺着晚风，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咒灵不知道什么不可以，它只知道自己很虚弱，很弱小，急于吞噬一些东西来壮大自己。爪子被钳制无法动弹，它便无师自通地用嘴发出来一些无明显意义的“啊啊”声，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没成想，换来的竟是巫女温柔的摸头。

她俯下身定定地看着咒灵浑浊的眼睛，说道：

“从今天起，你便叫做奈子吧。”

那是光沈奈第一次见到月亮。

能看见咒灵的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为了提高效率，实力强大的巫女一般都是独自行动，这也方便了巫女将咒灵养在了身边。

当然，巫女不会放任咒灵去为祸人间。她用自己精粹的咒力饲养着她，教她人类的文化和习俗，教她神乐舞，给她讲了一个又一个人间的故事。

她说，名字是最短的咒，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她说，咒灵恐怖在它们的力量和未知，人类恐怖在他们自身。

奈子问，忌部小姐讨厌人类吗？她见侍女们都这样称呼她，便也有样学样。

巫女不语，可从情绪中诞生的咒灵对情绪最是敏感的呀。

过了一会儿，她只说，不要唤我忌部，叫我巫女吧。

为什么呢？忌部忌部，明明很好听啊。

后来，在奈子飞快地掌握了神乐舞，完美呈现了一遍给巫女后，巫女将自己一直绑在发根的白色绷带解了下来，绕在奈子的手腕上，系了个蝴蝶结。

樱花树下，无数花瓣飘零，似一串串未尽的音符，述说着一个又一个凄凉悲哀的故事。

“奈子。”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被绷带绑着的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像极了一只微微扇动翅膀停歇的白蝴蝶。

奈子本能地暂停了呼吸，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很重要。

“记住，你是自由的，要为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去抗争，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把你当作物品一样对待。”

她是对着奈子说的这话，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奈子的影子——那明明是她自己的影子！

仍是六月盛夏，奈子却如坠冰窟。她的灵魂猛烈地颤抖着，仿佛被看不见的痛苦撕扯着。

光沈奈像是猛然惊醒，倒吸一口气，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腕上缠着的绷带，颤抖却迅猛地用力想把它扯下来，似乎这样就能够阻止将来一切的发生。

银白的咒力不安地肆掠着，梦境中巫女小姐的脸被撕裂成好几段，身后的樱花一片又一片淹没了她。缠绕在光沈奈手上的纯白蝴蝶扑凌着飞向她自己，缠绵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光沈奈无力阻拦，只能任由无垠的绷带渐渐吞没了她的视野。

“巫……”

她想劝说她别走向那条路，她想说也许还有别的方法，她还想说这些年她很想她……

可她却找不到理由阻止她，也没有立场挽留她。

巫女小姐甚至从未告知她自己的名字，即使只是间接也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