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花代码

蝉鸣撕开九月午后，张闪闪的指尖悬在教室吊扇开关上。三十年前的老式闸刀泛着铜绿，他忽然想起2025年智能家居的触摸屏——此刻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让十六岁的青春在铁叶旋转中苏醒。

“物理竞赛名单。“林晓晓把报名表拍在他课桌上，马尾辫扫过墨迹未干的“深空通信技术“企划书。少女袖口的桂花香与汗味交织，那是她翻墙回校时在围墙根蹭到的香气。

张闪闪的目光却黏在窗外篮球场。穿23号球衣的高个男生正完成胯下运球，动作与二十年后NBA集锦里的乔丹如出一辙。“王浩然的父亲是深交所副总。“林晓晓突然压低声音，“他书包里藏着摩托罗拉翻盖机。“

上课铃骤响，张闪闪把企划书折成纸飞机。机翼擦过“大哥大基站建设“的字样，稳稳落在教室后墙的《中学生守则》上。班主任夹着三角板进来时，他正用圆珠笔在课桌上刻DOS命令——这行“format C:“的代码，将在二十年后成为整间教室的都市传说。

“最后排的同学，解这道题。“三角板敲击黑板，震落几粒粉笔灰。张闪闪抬头看见满黑板的电磁感应题，林晓晓在后桌用铅笔戳他脊梁骨，节奏竟是摩尔斯电码的“SOS“。

他走上讲台的脚步带着篮球运动员的弹性，粉笔划过黑板的瞬间想起纳斯达克的曲线。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画受力分析图时，教室突然炸开尖叫——那分明是深圳股市走势图，用傅里叶变换解出的正弦波穿透了1993年的时空。

“张同学在用高等数学解题？“物理老师扶了扶眼镜。

放学后的篮球场成了战场。王浩然带球撞人时，张闪闪闻到他身上古龙水混着股票交割单的味道。当对方使出乔丹招牌的后仰跳投，他突然启动2025年健身房练就的弹跳，指尖碰到的不只是篮球，还有藏在篮筐缝隙的微型摄像头。

“你爸在监控深科技股价？“张闪闪在球鞋摩擦声中低语，转身过人时塞给王浩然一张字条。上面是用化学试剂写的隐形文字：明日十点，万科A。

篮球应声入网的瞬间，王浩然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父亲确实在暗中收购万科流通股，这个秘密连秘书都不知晓。场边突然响起林晓晓的惊呼，张闪闪转头看见她被人群挤到计分板前，腰间别着的Walkman正在播放《讲不出再见》——这是谭咏麟明年才会发行的歌。

暴雨说来就来，张闪闪拽着林晓晓躲进实验楼。走廊尽头传来教导主任的脚步声，他们闪进化学药品室。林晓晓的后背抵着硝酸铵试剂柜，张闪闪的呼吸喷在元素周期表上，铍元素的位置贴着林晓晓父亲的遗照——那是去年校庆优秀校友栏掉落的照片。

“你早知道我爸爸的事？“林晓晓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陷进改装的电子表带。表盘显示1993年9月28日15:47，正是她父亲跳楼的时间。张闪闪沉默着拧开酒精灯，蓝焰照亮试剂柜里缺失的氰化钾登记记录。

教学楼的喧哗突然消失，王浩然的声音在走廊回荡：“我爸说你在操纵股价！“张闪闪迅速将硝酸钾与白糖混合，林晓晓认出这是自制火箭燃料的配方。当王浩然踹开门的刹那，张闪闪点燃的燃料棒呼啸着掠过他耳际，在操场水洼炸出比特币符号的水花。

“这是能让你爸升职的东西。“张闪闪把燃烧的企划书残片甩给王浩然，焦黑的纸页上“移动通信“四字清晰可见。

林晓晓却在试剂柜前颤抖。她父亲的遗照背面，有人用血样写着一串数字：600848。这是上海延中实业的股票代码，而死亡时间恰好是该股历史最高点。张闪闪突然明白，林父不是自杀，而是被卷入327国债的预演。

晚自习的灯光亮起时，两人躲在图书馆阁楼。林晓晓用投影仪照射《深圳特区报》，1992年8月10日的新闻在墙上晃动。张闪闪将显影药水涂在报纸边缘，隐藏的K线图渐渐浮现——正是林父死前最后交易的深宝安。

“你父亲发现了庄家洗盘的手法。“张闪闪用激光笔圈住某个成交量峰值，“他们用这个...“他突然顿住，借书卡从《计算机原理》里滑落，背面是王浩然父亲与证券高层的合影。

图书馆突然断电，林晓晓的惊叫被张闪闪的手掌捂住。他们听见书架间传来弹簧刀出鞘的声音，还有王浩然压抑的喘息。张闪闪摸出裤兜里的任天堂卡带，金手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能黑入学校广播系统的特洛伊木马。

当保安的手电光扫过三楼窗户时，整个校园突然响起《同桌的你》。张闪闪篡改的广播系统正在循环播放1994年才问世的校园民谣，王浩然慌乱中碰倒书架，《资本论》与《计算机编程》砸出一地二进制尘埃。

次日清晨的升旗仪式，张闪闪在国旗下检讨。他故意把悔过书折成纸飞机，在教导主任抽搐的嘴角中放飞。纸飞机掠过篮球架时，王浩然的父亲正在主席台后接电话，手中的万科A交割单被冷汗浸透。

林晓晓突然冲上主席台。她夺过校长的话筒，电流杂音中响起Walkman播放的录音——正是王浩然父亲指示操纵股价的通话。全场哗然。

“你算计好的。“林晓晓在混乱中拽住他衣袖，指尖沾着他后颈的汗，“连我的Walkman都改装过录音功能。“张闪闪却望向围墙外的桂花树，那下面埋着他重生当天的校服——口袋里装着2025年的员工卡，此刻正吸收着1993年的晨露。

当经侦警车驶入校门时，张闪闪在实验室点燃镁条。银白火花中，他最后看了眼林晓晓父亲的照片。那个永远定格在31岁的男人，此刻在化学焰色反应中，仿佛在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