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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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信你个鬼

晚娘刁晴璎在哪里?

不会在什么姘头的私人宅院,毕竟这是个注重忠孝礼义信廉耻的时代,刁晴璎才出丧期不久,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应该在客栈。

可偌大的江宁府,总不可能挨个客栈去找。

两条线:钱庄和徐掌柜。

三万五千两白银,需要去钱庄兑换成黄金,而濯然绸庄的交易还没完成,徐掌柜和刁晴璎肯定还会再见面。

江宁城钱庄很多。

所以最好的线索是跟踪徐掌柜。

李凤兮知道徐掌柜的住址,庆历七年,徐掌柜四十寿诞,父亲李宥还是江宁知府,虽然双方社会地位差距大,但出于人情世故,还是着人去送过礼。

当时父亲还很意外,徐掌柜竟然能在平安坊买房,现在看来,一直就不干净。

李凤兮起了个大早,带着白雀守在平安坊外面。

果不其然。

天刚亮没多久,徐掌柜就穿得人模狗样的出门,径直奔往江宁县衙的方向,看样子应该是去拿濯然绸庄的过户文书。

李凤兮暗暗侥幸。

自己若是晚到一天,连绸庄都保不住了。

徐掌柜进入县衙大门,穿过甬道,过仪门、一堂后,在二堂和钱谷师爷房之间穿过去,来到主簿衙,江宁县主簿黄诚已经在上班了。

急忙上前行礼。

黄诚打着哈欠,看见徐掌柜,嘟囔着抱怨道:“昨日给你说过了,文书要等赵知县过目后才能盖印。但赵知县跟随张知府去迎接范相公,昨夜大醉,所以得下午才能办妥,你催我也没用。”

不耐的挥手,“下午再来!”

此事正常流程是主簿衙盖印,将备份送去架阁库存放好即可。

但路参军打了招呼,又牵扯到延安郡君刁晴璎和李宥儿子,万一李凤兮以后当了恩荫官,跑到江宁府来扯皮,黄诚可不想担责。

所以推给知县。

徐掌柜立即赔笑道:“小人这不是怕迟则生变吗,李家小官人撵来江宁了。”

黄诚呵呵不屑的笑,“都说李家小官人是傻子,你惧怕什么?何况此事连路参军都亲自出面招呼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下午再来。”

也不知道他不屑的是李凤兮还是徐掌柜。

对旁边的书记员喊道:“下一个。”

徐掌柜无奈。

只得告退。

听到“下一个”的声音,李凤兮就带着白雀走进去,迎面碰见还没出门的徐掌柜,笑眯眯的道:“哟,徐掌柜这么早啊。”

徐掌柜脸色大变,甚至忘记了行礼。

李凤兮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讽刺道:“真以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想多了。

也不知道黄诚是不是故意的,说得有点大声,自己在门外听了个清清楚楚,还没盖印,那只要自己提出来,此事就还有转机。

越过徐掌柜,对黄诚行了一礼,又从怀中掏出户籍、路引,奉给黄诚,“黄主簿,晚生来登记,今后将常住江宁府,目前暂住平康坊半边巷的林教授家。”

黄诚笑着还礼,接过户籍和路引,“李家小官人回来了。”

也很意外。

几年前他也见过李凤兮,那时候还痴痴呆呆的,不曾想现在竟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爽快的登记、盖印。

又有意无意的拍了拍桌子上的另外一叠文书,“小官人可还有其他事?”

李凤兮秒懂。

黄诚在提醒自己,赶紧对濯然绸庄的买卖提出争议。

“有的。”

如此这般一说。

黄诚挤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还没走的徐掌柜,对李凤兮道:“既然濯然绸庄的归属还有争议,尔等还是商讨好再行买卖,若是商讨无果,可对簿公堂,由赵知县对遗产分割进行裁决。”

李凤兮道:“晚生知晓了!”

黄诚是在暗示自己,不仅可以争绸庄,有机会也可以争一下乌衣巷的宅院。

好人一枚啊。

走到徐掌柜身边,笑眯眯的道:“徐掌柜,带路?”

去见刁晴璎!

徐掌柜假装不懂,“小官人要去哪里?”

李凤兮呵呵冷笑一声,“徐掌柜,此事真要到对簿公堂的那一步么,容我想想,我大宋律法对贪墨主家财产的人会作何处置——”

回头,“黄主簿知晓罢?”

黄诚笑着点头,配合着道:“责令退其不法所得,杖三十,情节更甚者,亦可发配、流放。”

徐掌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总算看出来了,黄诚站在李凤兮那边。

甩袖而去。

李凤兮对黄诚行礼告退。

黄诚点点头,“小官人,令翁在江宁府素有德望,但此事牵扯到……”略过不能说的人,继续道:“某也只能在职责内略尽绵薄之力,所以小官人还需谨慎,见好就收。”

李凤兮告谢而去。

黄诚看着李凤兮的背影,笑着对身旁的书记员道:“早些年江宁府无人不知,李知府家的痴呆幼子,不曾想三年多过去,竟然聪敏若此,着实让人震惊。”

李凤兮幼时得到脑疾,如今一朝开智,思维之敏锐逻辑之清晰,令人刮目,能瞬间明白自己的暗示,还借自己的官威震慑徐掌柜,在人情世故上也游刃有余。

简直不可思议。

李宥为官清廉了一生,也算是好人好报。

……

……

云来客栈。

敲门声后,丫鬟辛芷开门,看见门口的李凤兮,脸色大变,“郎君!”

急忙侧身对屋内喊道:“夫人,郎君来了。”

刁晴璎来到门口。

神情复杂的看着李凤兮主仆,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徐掌柜,给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然后对李凤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凤兮不请自入,“孩儿若不来,晚娘还会回应天府么?”

径直落座之后看向刁晴璎,“晚娘于心何忍?”

刁晴璎愣住。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还是那个痴呆儿?

口齿伶俐,言辞有条有理,恍然间还以为是谁家在府学读书的公子哥儿,身上哪还有半点痴呆儿的愚钝之气。

讪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娘只是来处理江宁的事务而已,稍后几日便要返回,且我蒙汝父之荫而负诰命,又怎么会弃你主仆不顾呢。”

李凤兮哦了一声,“是么?”

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