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江湖梦(高伟光、宣璐主演同名影视原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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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楼惊艳

隔日清晨,柳暗收拾好行李,开始伺候我梳妆。我坐在梳妆镜前,端详镜子里面的人:容疏狂无疑有一头绝好的发质,乌滑亮丽,雪肌青瞳,鼻梁秀挺,眉目间透着一股勃勃英气。

柳暗将我的长发绾起,在头顶盘结,拿一块幞巾包了。

“这发型怎么像个男的?”我还满心期待她会拿出一个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叫我开开眼界呢。

“行走江湖,还是改作男装更为方便。”她说着,又拿了一套灰色男装过来。

我对女扮男装其实一样有着浓厚的兴趣,只是这个颜色似乎……

“这颜色是不是太单调了点……”

她似乎有些吃惊,道:“这是你平常最常穿的颜色。”

唉,容疏狂同学未免也活得太无趣了,你正值青春年少,怎么忍心辜负大好韶光?须知容颜若飞电,时景如飘风,如此美好年华,不享受华服美食,难道要留给岁月来摧残?

我老老实实地穿戴齐整,下楼到前厅和燕、宋等人一起吃了早餐。

饭后,林少辞骑马,燕扶风、宋清歌充着马夫,我和柳暗坐在马车里,一行五人驾车出发。

柳暗年纪不大,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一路上都在马车内静坐不语,并不是一个好的旅伴。到了下午,我实在闲不住,掀开车帘准备找燕扶风聊天,谁知他一见我便道:“疏狂,你不能吹风,快回车厢里去。”

我将黑色大氅裹紧,戴上风帽,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柳暗探出头来,道:“容姑娘,你真的不能再受风寒。”

林少辞忽然道:“随她吧!”

我和燕扶风闲聊一会,忽听身后马蹄声大作,有人大声叫道:“前面的朋友,请让一让!”

我把着车厢,探头朝后一看:只见后面一队人马,清一色装扮,排成两列,并驾齐行,约有三四十骑,个个体格健壮,拱卫着中间的一辆豪华马车,马车左侧走着一骑栗色骏马,马上人的装扮与众不同,穿了一袭白衣,在这滚滚灰尘的官道上格外醒目。

这时,燕扶风熟练地驾驭马车避到路旁,为后面的车队让道。林少辞与宋清歌也都在马上侧目。马车前的二十余骑疾风般驶过,我才看清那白衣男子有着一张极其俊秀的脸庞。

燕扶风奇道:“老宋,你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宋清歌道:“江湖上若有这号人物,我绝不会没有印象,看这排场倒像是官场众人……”

林少辞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路吧。”

江南的气候多变,黄昏时分忽然飘起了细雨。一行人冒雨走了两个时辰,方才到达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一家荣福客栈,那块红色招牌早已褪了颜色,斑驳得不成样子。

我们进入客栈,只见店内十来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正是路上遇见的那群人,独不见那位白衣公子。这群人吃喝完毕,自觉地分成两队,一队进房休息,另一队走出客栈,两人一组的守住了客栈的四个方位。他们并无人指派,却纪律严明,井然有序,显然是主人平素训导有方。

燕宋二人互看了一眼,面上都有惊讶之色。林少辞始终一脸淡漠。我也有点好奇:不知道那马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竟带了这么多护卫出行!

一夜无话。

因为昨夜的雨,道路泥泞不堪,直到日暮时分,我们方才进入无锡城。宋清歌挑了一间看起来相当豪华的客栈住了。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繁华之地,街上颇为热闹。我吃好晚饭,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出去逛一逛明朝的夜市,刚打开门,便看到廊下的林少辞,像座冰山似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道:“要出去吗?”

我干笑一声,道:“正要睡觉,特意看看房门关好了没有?”

“是么?那你休息吧,本想带你去出去逛逛的……”他说着转身欲走。

我连忙一把拉住,赔笑道:“天色还早,去逛逛也好。”

他的嘴角隐有笑意,“那就走吧。”

出客栈往左一拐,便是一条热闹的大街,沿街的摊位上卖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我兴趣不大,倒是前面那座张灯结彩的红楼很是醒目,里面莺歌笑语不断,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料定必是青楼无疑,这项娱乐产业在中国历史上那是相当的源远流长,岂能不去见识一下,当下也不跟林少辞打招呼,抬脚便往里走,等他回过神来,我们已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脱不开身了。

“原来你还有这个爱好?”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却是坦然落座,显然对这样的场所并不陌生。

“无锡的小曲颇有盛名,不听太可惜了。”我干笑一声,转头对着老鸨道,“劳烦将你们的头牌姑娘请出来,给咱们唱两首小曲吧。”

“文君姑娘今晚身子不舒服,您想要听曲儿,我们秀珠姑娘——”

我佯怒、沉下脸道:“怕咱们没银子吗?”

老鸨毫不惊慌,笑道:“公子是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文君姑娘虽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但若要论唱曲儿,还真要数秀珠姑娘。”

林少辞忽然道:“那么就请秀珠姑娘过来吧。”

我瞪着老鸨的背影,不甘心的哼道:“到了青楼,当然得找最好的姑娘。”

林少辞眼瞟对面,淡淡道:“只怕那最好的文君姑娘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对面的雅阁珠帘垂地,门前站在两名携带兵器的黑衣男子,身板挺直若一条线,双目炯炯环视四周,看打扮和路上遇到的那群车队护卫倒是一路的。

我好奇心大盛,凑近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派头?”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浅浅笑道:“管他呢,反正不是男人,就是女扮男装的女人。”

我一愣,这人整天不说话,开口就能噎死人,一路上都像座冰山,现在倒又俏皮戏谑了起来,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这时,老鸨带了一位怀抱琵琶的绿裙姑娘过来,模样极为端正娴静,一双眼睛秀而不媚,若卸去面上的妆容,绝看不出是位风尘女子。

她坐定刚一拨弦,还未开口,对面便有人先她一步亮了嗓子,“大江东去,浪淘尽——”

清亮的歌声,穿透这一片吵闹的沸腾,破空而来。喧嚣的楼内蓦然寂静,人人抬头望着楼上的那间雅阁。

我斜眼看林少辞,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看来也并非完全不好奇的。

我正准备调侃他两句,扳回刚刚的一局,忽然眼前一花,两道黑线闪电般射向那间雅阁,紧接着便是刀剑相交的铿然声,两团身影纠缠一片。楼阁的朱漆栏杆蓦然断开,有人陆续掉了下来,满室骚动,人们叫喊着往门口跑,挤成一团。

恐慌的潮流是惊人的!

我不及思考,拉起林少辞就要往外跑,忽见那位秀珠姑娘还傻坐着,连她也一起拉了。

“有刺客,快走!”

我话没说完,就觉全身一麻,动弹不得了。秀珠面上挂着一丝阴狠的冷笑,她将我与林少辞点了穴道,朝角落里一扔,立刻侧身藏到帘后,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伺机而动。

我生长于太平盛世,哪见过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不禁胆颤心慌,转目却见林少辞一脸平静,神色自若,顿觉奇怪:我虽然武功全失,他可是御驰山庄的少主,何以也如此不济被人点了穴道?必定是留有后手。这样一想,不由得略感心安,开始观战。

此刻,那两名黑衣刺客已被对方制服,雅阁前的珠帘被人撩起,走出一名白衣少年,正是路上遇见的那位。在他身后,又走出一位青衣公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双目炯炯,也不见得有多英俊,却自有一种清贵高华的气度。

“说!谁派你们来的?”

白衣少年面色如雪,持剑指着一名杀手的下颌。谁知那杀手竟像疯了一般,突然挣脱擒制,朝着他的剑锋猛扑过来。那少年欲留活口,剑锋一偏打在他的脸上。杀手浑不畏死,探手死死抓住那剑锋不放。

就在这一瞬间,安静的阁楼内杀气陡盛!

秀珠出手了!她手中那柄薄薄的柳叶弯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了出去!

然而,这股杀气并不来自她一个人。同时出手的还有一个人——青楼老鸨。她那明显过于肥胖臃肿的身躯,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灵活,像一尾畅游深海的鱼,以越过浪潮的优雅姿势朝着雅阁扑了过去。

我以为她们的目标必定是那位青衣贵公子,他显然是被保护的那个。但是我错了,他们的目标竟然是那名被人紧紧握住剑锋的白衣少年。

就在我刚要为自己的判断力感到羞愧时,林少辞忽然出手了——仿佛海天之间闪过的一道青白电光,直袭那名温润儒雅的高贵公子。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这些杀手是林少辞派来的?

“这里危险,你先回客栈。”

林少辞出手的那一瞬间,用闪电般的速度,不容异议地将我丢出了窗外。

在做自由落体的短暂空间里,我又惊又怒: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个大活人扔下楼呢?简直就是谋杀?万一砸到小朋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若是砸到一个清秀书生,又该如何?

我想应该先爬起来,但是我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啊!被我压在身下的人也好像受惊过度,眼睁睁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连哼都没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出了脑震荡?

我们瞪眼相互看了半晌,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居然很好听,“这位公子,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大家会认为我们有断袖之癖的?”

我抬头一看,周围一圈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眼睛比舞台的聚光灯还亮,见我抬头看他们,立刻轰然四散开去。我下意识地吐了个槽:“这帮吃瓜群众,看完就走,既不点赞,也不打赏,太没有吃瓜素养了。”

身下的书生似乎被我这番吐槽惊到了,怔怔地看着我道,“你要是没事的话,请起来说话?”

我苦笑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被人点了穴道,动不了啊。”

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某个天方夜谭,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轻红,指了指自己的下身,道:“是么,怎么我感觉你的手好像能动呢?”

我的手?我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我是摔坏了脑子嘛,竟然当街对一个男人……我就说,我落地时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嘛……难道林少辞刚刚那一扔已经将我的穴道解开了?

我几乎是跳起来的,似乎还说了一些道歉的场面话,脑子一片混乱,全然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强忍着笑的模样。

“我很好,公子请便!”他说完抬脚就往青楼里走。

我想起双方人马还在里面火拼,此人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进去肯定非死即伤,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拖了回来,拿出江湖好汉的口吻道:“这位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借一步说话。”

当下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跑。不过是跑了一条小巷,累得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像个没事人一样,想不服气也不行啊。

“看来不论哪朝哪代,男人的体力注定比女人强!”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凑近点看我。

“没什么?你现在安全了,刚刚那楼上有人打架,你今晚到别处找乐子吧。”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道:“难怪公子会从窗口掉下来,莫非是和人争美不敌?”

这位仁兄也太有想象力了。我按下翻白眼的欲望,草草抱拳,道:“我先走了,再见!”

“公子且慢!敢问贵姓?”

“干什么?”

“公子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我想请你喝两杯,不知可否赏光啊?”

我两眼一瞪,道:“难道是贪图我的美色?”

他吃惊不小:“公子何出此言?”

我冷笑两声,道:“你刚才分明是要去寻欢作乐,却没去成,你还知道断袖之癖,显然是有特殊爱好,你见我仪表非凡,就想灌醉我,来个后庭开花,是不是?”

他一脸又吃惊又好笑的表情,试图解释:“公子误会了,我……”

“误会?一个男人上青楼还能有什么好事?”

“可是,你好像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

咦?这家伙竟反将一军,我当即抢白回去,“所以你就认定我和你是一丘之貉,妄图来勾引我?我告诉你,我容疏狂逛青楼那叫风流,你这样的就是下流,知道不?”

“容疏狂?”他眼中闪过一道异光。

“怕了吧?”哈哈,我就知道这个名字肯定威震江湖,怎么说也是御驰山庄的人啊。

他笑了笑,眼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容公子,你真的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居然叫我公子,肯定不是江湖人,否则不会不知道容疏狂的性别,真是对牛弹琴了。

“我还有事,你自个儿慢慢玩吧!”

我不再理他,直奔灯火盛明的繁华大街。想起林少辞那小子把我扔下楼就有气,还敢叫我先回客栈。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忽觉腹中饥饿,看见巷口的一个小面摊,当即过去要了碗面条,吃完方才想起没带钱。

休养的这大半个月,就没自己花过一分钱,竟然忘记钱的重要性了。即便想吃霸王餐,也得有一身好本领啊,偏偏我武功全失,若是有手机,还可以发信息求救,偏偏……大概是我站起来又坐下去这个动作引起了老板的怀疑,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客官,您的面钱……”

我不等他说出来,便抢先道:“老板你的面太好吃了,再来一碗!”

他一脸为难的说:“客官,小人一会就要收摊了,这碗面钱还望客官……”

他看着我,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我正窘迫得不知如何应对,忽然有个东西“咚”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却是一碇银子。有个人走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竟然是刚刚的那个书生。

“老板,请给这位公子来一碗面条。”他微笑着说道。

我顿时大喜过望,如遇救星,恭维道:“想不到兄台你如此慷慨大方,助人为乐,小弟我刚刚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他看着我一副前倨后恭的样子,但笑不语。

我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样好了,为了表示小弟道歉的诚意,就让兄台你请我喝一杯吧。”

他微微一怔。

我提醒他,道:“兄台刚刚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他“哦”了一声,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意思。

“那么我们赶紧走吧。”

我打铁趁热,拉起他就往街上最高大气派的酒楼奔去,寻一个可以临窗远眺的位置坐了,挑昂贵的菜点了几样,再要一壶上好花雕酒。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八成是个富家公子。

我点好了酒菜,方才有空仔细打量他: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身材消瘦颀长,眉目疏淡,一双细长凤目,笑起来有丝丝细纹,用言情小说里经常用的一个词叫:人畜无害。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正望着窗外,似乎也知道我在看他,却不动声色。窗外月影婆娑,他的脸在摇曳的灯火里或明或暗,嘴角微微弯起隐有笑意,像挂了一抹月光般动人。

在这稍显吵杂的夜晚,我与他相对坐着,街上的人声已渐渐低下去,慢慢远了。灯火却还没有灭,依然是流光溢彩的,我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安静从心底涌上来,把红尘喧嚣一一过滤了。

他目光眺望的地方隐约有一座古城。

我心念一动,道:“那地方莫非是三国城?”

他点头,忽然轻轻吟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我接口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颇有怀古幽情的意味。

“周公瑾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他轻叹道:“可惜英年早逝,死的太早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死的正是时候。”

他一怔,道:“愿闻高见。”

“所谓‘英雄亦到分香处,能共常人较几多’,英雄也有无法战胜的东西,与其垂垂老去,黯然枯萎,不如华丽谢幕,及时退场,何况他的死还省却了吴王在友谊和江山之间的两难选择。”

我说完仰头又喝了一杯,忽见他双目炯炯地看着我,眼里大有欣赏之色。

“想不到容公子有如此见地?佩服!为此高论,当浮一大白!”

我立刻面色发烫,端起酒杯掩饰尴尬。这番话当然不是我的高论,而是我在网上看来的,若真的要问我对周瑜的印象,我一定会说,他长得够帅!眼下几杯热酒下肚,我已经有些晕乎乎了,趁着还没醉死,赶紧撤吧,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兄台,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休息了,改天由小弟作东,我们再喝个痛快,告辞!”

他倒也识趣:“不知容公子住在哪里?我送你!”

我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认得路。”

“你身体不适,万一路上着凉就不好了,还是用我的马车送你回去吧。”

“你怎知我身体不适?”我虽然喝多了,但脑子还没有完全昏掉。

“你眉间发青,双手冰冷,显然是体内寒气过盛所致。”

我打消了疑虑,笑道:“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

我打着饱嗝,起身往楼梯口走去,刚一摸到楼梯的扶手,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全都吐了出来,体内似乎有两股冷热之气上下乱串,忽冷忽热,难受得厉害,竟然两眼一黑,一头栽下去,什么都不晓得了。

迷糊间,感觉就像被人塞进了冰箱,瑟瑟发抖,连眉毛头发都结了冰也未可知,仅凭借着混沌之间的本能,探索一点温暖,似溺水的人寻求救命的草。

身体时冷时热,意识浮浮沉沉,周而复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莫名的畅快舒坦。蓦然之间,头顶好像被人猛拍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疼的我顾不得淑女形象——“他妈的,是谁暗算我?”

静谧中有人轻笑了一声。

我睁眼迎上一双湛亮深邃的眼眸,眼角唇边有遮掩不住的笑意流出。

“你的生命力还真顽强,昏睡三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骂人。”

“昏睡三天?”我大惊,几乎要跳起来。

“别乱动!你身中寒毒,又喝过多的酒,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

他伸手按住我,我这才发现,身上那套灰色男装,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白色丝绸春衫,胸口半掩,而这该死的书生就斜卧在我身边,单手支撑着脑袋,一双眼睛毫不忌讳地看着我,啧啧叹道:“真没想到啊,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女人,连后庭花都懂得。”

他这会的神情吊儿郎当,像足一个寻花问柳的浪荡子,看来是终于露出狼人本色了。

我很大方地让他看个够,笑眯眯地问道:“我的身材比那些青楼花魁如何?”

他微一错愕,忽然笑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下流书生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眼角眉梢飞扬着一股特别的魅力。

他梳理我的发丝,黑瞳深处闪烁着火花,姿态慵懒,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吗,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叫我感到惊讶。”

我也笑了,道:“别说大话,至少还有一样东西能叫人惊讶,那就是命运。朱元璋在讨饭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当上皇帝。”

他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道:“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晕,这可是帝王专制社会!我连忙换上笑脸,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我们一起喝过酒,算是好兄弟了,你肯定不会告发我吧……”

“好兄弟?”他瞄着我的胸口,嗤笑道,“单就你的胸部而论,或许可以。”

晕!有这么损人的吗,不过胡扯蛮缠,一向是我的强项。

“孔子说过,友谊是不分性别的!所以,我们也可以做兄弟。”

“我只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算了!你让开,我要走了。”

他微笑着站起来,一袭淡蓝色的衣袍直直垂到地上,好像澄澈碧蓝的天幕忽然飘至眼前,有一种宁静而深邃的幽远,而他整个人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莫名的高大与庄严,隐有一种令人不容忽视的王者风范。

我没来由的心头一跳,赶紧起身下床,两脚刚一落地,顿时吃了一惊,这房间好像在微微晃动,一个念头立刻涌上来。

“地震?”

不待他回答,我已经一把掀开了那道厚厚的深色帘幕,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是一望看不到边际的茫茫烟水,澄碧如镜,一弯明月与漫天星斗倒映在水中,湖面上聚拢了淡淡的轻烟薄雾,缥缈轻灵,不似人间。

我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在一条船上,而此情此景,真正当得起一句: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

身上忽然多一件披风,一把温柔的嗓音道:“湖上夜凉,披件衣裳吧。”

“这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当年范蠡携西施泛舟的地方。”

他挺直身姿,抬头远眺。湖水映着他的身影,淡蓝色的衣衫飘拂,影随波荡,宛如一株寂寞的水仙。我突然想起,直到此刻,尚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

“一介闲人。”

“骗子!”

“昔年范大夫与西子佳人驾舟游湖,你把我当成他,也未尝不可。”他侧转头看我,眼底有股促狭意味。

这家伙占我便宜,我哼道:“口气倒是不小,你自比范蠡,我可不屑做西施。”

“哦?”他轻挑眉头。

“打仗复国本就是男人的,女人生来就该让男人疼惜呵护的,而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干这间谍的勾当。”

他似听到某个奇闻般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我真不敢相信,这句话会出自御驰山庄的庄主容疏狂之口。”

我顿时呆住了!容疏狂竟然是御驰山庄的庄主?这怎么可能?御驰山庄竟会将他们的庄主嫁给楚天遥?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我,道:“江湖传说,容庄主豪气干云,巾帼不让须眉,看来传闻也多不可信啊,还是说,容庄主因为武功全失,受了刺激?”

等等,他好像对容疏狂知之甚多,看来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书生。

我看定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笑意盈盈道:“在下昔年闯荡江湖的时候,蒙江湖朋友抬爱,送过我一个雅号,叫做艳少!”

艳少?这家伙存心不说实话。

“你怎么知道我武功全失?”

他微笑道:“我不但略懂医术,也稍懂武功。你可莫要忘了,你还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敲诈我吧?我告诉你啊,门都没有!我可不欠你什么,我本来好好的,都是你请我喝酒害的,所以我俩是互不相欠!”

他微微一怔,再次爆发了大笑,道:“没想到容庄主耍赖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实在太有趣了。”

我干笑两声,道:“烦请靠岸,我要回去了。”

他满脸笑意,道:“船就停在岸边,你随时可以离开啊。”

我转身一看,果然有一条长堤,直抵湖心。

我三两步跳上岸,头也不回地挥手道:“再见艳少,不用送了。”

他清越的笑声由背后传来:“我们会再见面的,你若想回来,船就停在这里,随时恭候。”

我高声叫道:“天快亮了,你也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