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定终点

顾南乔的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总在精密称量时松脱，此刻正随着她颤抖的手腕轻晃。十万分之一分析天平的红光映在邻苯二甲酸氢钾晶体上，像给这些标准物质镀了层玫瑰金。

“终点误差0.3%，在等酚酞变色的瞬间走神了。”

突然响起的清泠嗓音惊得她碰翻烧杯架。玻璃器皿坠地的脆响中，孔雀蓝扎染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林听雪腕间的银镯撞在铁架台上，发出编钟般的余韵。

顾南乔盯着对方垂落的墨色长发，发梢正勾着自己实验报告边角的计算式。林听雪抽走她手中的滴定管时，雪松混着熟宣的气息漫过防护面罩：“氢氧化钠标定要像解读敦煌残卷，多一分则湮灭，少一分...”

通风橱突然警报大作，打断了她的话。顾南乔手忙脚乱关闭反应器，转身时把刚标定的碱液泼在林听雪的帆布包上。靛蓝染料在帆布上晕开银河状的纹路，包口滑出的《唐五代敦煌曲子词校注》里，夹着的红叶标本正落在她未合拢的实验记录本上。

“顾同学的本子里长出了《鹊踏枝》。”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在她潦草记录的紫外光谱图旁。顾南乔这才惊觉误拿了对方的本子——本该写缓冲溶液配比的横线纸上，瘦金体批注着“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窗外传来管风琴社走调的练习声，林听雪抽出浸湿的诗集，水痕在温庭筠词句间漫成青灰山脉。她将顾南乔的橡皮筋套在破损书脊：“周五下午文物修复室，记得带补偿标准溶液来。”

直到那抹孔雀蓝消失在走廊转角，顾南乔才发现口袋藏着片红叶，背面铅笔画着未完成的工笔雀鸟。分光光度计突然发出完成提示音，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485nm吸收峰，想起林听雪发梢闪烁的星芒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