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陪伴一生的诅咒
夜，更深了。
在这样的风雪中，那个女人和女婴一定撑不过今晚了吧。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回家，忘掉这一切！忘掉那个女人和女婴！但指尖上，十只早已经冻得麻木，上面甚至还粘着些许血块的手指上，却传来触摸她肌肤时，那一抹淡淡的温暖……
他，触摸过那个小女婴，为了帮她喂食。
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温热，知道她在发烧。捏起的拳头，让这个小乞丐的脚步朝着那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拐过拐角，很快，眼前就出现了那条小巷！
小乞丐呼出一口气，再次迈开脚步。可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却是猛地作用在他的后颈上！一个人提着他，将他往雪地上一摔！当他重新回过神来时，一把钢铁长剑却是赫然间抵在了他的胸口。
“拜伦！等一下！”
小乞丐感觉到了剑刃上的那股比暴风雪还要冰冷的刺寒！但那死亡一击，却是在这一声呼喊之下停了下来。
小乞丐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长剑的剑柄握在一个差不多二十二三岁的男子的手中。这个男人的身形略显憔悴，但是双眼中的精光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手中的那把剑看起来装饰华丽，显然是一把好剑。不过，他的腰间却是别着另外一把很奇怪的黑剑。
黑色的剑身上被重重叠叠的黑色锁链所包裹，让人看不出这把剑的本来面目。只是其握把处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寻常刀剑的那种布条缠绕，反而像是肋骨一般的层层叠叠。
他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小乞丐，等到后面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上来之后，他才略显怀疑地说道：“这孩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
女人点点头，目光飘向小乞丐。
只是，小乞丐现在却是蜷缩着身体，目光略显紧张，整个人都开始向着后面缩了一下。相信，只要这两个人的视线稍稍转移一下，这个小乞丐就会立刻转身逃跑吧。
被称之为拜伦的男人放下了心，刚刚还挺拔的身躯却是在放松的那一刻突然蜷缩起来。
小巷之中，这个男人不由得跪在地上，用手中的钢铁长剑支撑着身体，嘴角不断地吐出鲜血。见此，那个女人很显然地紧张起来：“拜伦！你的身体怎么样？怎么样了？”
“可恶……”
男人的嘴角带着一抹愤恨与不甘——
“如果不是中了这剧毒的话……那些人怎么可能是我们两人的对手？兰，你身上的毒清了吗？”
被称之为兰的女人摇摇头，同时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
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孩子，眼见自己口中的鲜血不断流淌，男人咬着牙，突然伸出手探向自己腰间的另外一把黑剑之上！
“拜伦！这不行！”
看到丈夫开始动这把黑剑的脑筋，兰大惊失色，连忙出声阻止！但是已经晚了，这个男人已经拔出黑剑，用钢铁长剑割开自己的手掌，让掌心中的血液淋浴在这把黑剑之上！
“我要保护你，兰！只要能够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不管是怎样的磨难我都能够忍受！我有信心，以我的实力，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控制这把魔剑！”
男人身上的气势扩散而出，将刚刚爬起来打算逃跑的小乞丐再次吹到，在雪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魔剑·暗灭！我，现在以拜伦·木的名字命令你，侍奉我，我将成为你的主人！把你的力量全都捐献给我，让我扫清我眼前的一切障碍！”
……
风雪，依旧。
而那被黑色的锁链层层包裹的黑剑，却是并没有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对这个男人做出任何的回应。
一口鲜血再次从这个男人的口中涌出，他支撑不住身体瘫痪在地，双眼充满不甘地看着手中的这把黑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有觉醒？不是说只要给你鲜血……你就会觉醒的吗？！难道说……你觉得我拜伦·木还没有这个资格做你的主人？如果我没有这个资格……”
“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有这个资格？！”
不远处的小乞丐看着这边发生的这一切，眼见这对夫妇再也不盯着自己之后，他的脚步也是慢慢后退，转身，立刻打算逃跑。
咻——！
但，一声刺耳的口哨声却是在这一瞬间划破天空。这凄厉的声音让那边的女子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咬牙，手指一勾。
顷刻间，原本打算撒腿就跑的小乞丐却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猛地推了回来，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这对夫妇的面前。
“呜——！”
骤然释放力量让兰也牵动了体内的毒素。她的嘴角不由得渗出鲜血，但她还是强行忍住，不让任何一丝一毫的血水滴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
咻——！咻——！
口哨声越来越近，形势已经刻不容缓。女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婴之后，将这个孩子一把塞进了小乞丐怀中。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小乞丐愣住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女婴，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
而旁边的那个男人在看到妻子的举动之后，似乎也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一咬牙，干脆地将手中的黑色锁链长剑塞进这个小乞丐的手里——
“小子，记住！绝对……绝对不能让我们的女儿和这把剑落在任何其他人的手里！你……你给我去雄鹿帝国……去风吹沙城，去神圣恩宠皇家学院！将我们的女儿和这把剑交给在那里的坎帕校长！我请求你……请求你一定要做到这件事情……这样的话，就算我们夫妇两个人身心俱灭，也会感谢你！”
黑色的剑，很沉。
比起小女婴要来得更为沉重。
但是看着怀中的这个小女婴，小乞丐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了些许的冰冷。他的手略微一松，怀中的小女婴就要从他的怀中被扔下，扔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你必须保护好我们的女儿……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苛刻，但是……我现在命令你，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女人的手指抬起，突然间点住小乞丐的额头。顷刻间，那三片原本跟随着小乞丐的雪花却是突然在空中凝聚成寒冰，猛地打进小乞丐的体内！
痛……并没有多少痛。
但是在寒冰入体的那一刻，小乞丐浑身一哆嗦，也是立刻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们的女儿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就算是威胁你，但也是请求你……”
女人的眼中，落下了泪水。她轻轻地推了一下小乞丐，让他后退两步——
“所以……快走！求求你……保护好她……千万千万……一定要保护好她……！”
“找到了！他们就在这里！”
“快来人！快点去报告大人！”
“围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再跑了！”
顷刻间，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刺耳嘈杂的声响。小乞丐神经一紧，至此再也顾不得什么，抱着女婴和那把黑色长剑立刻一头钻进小巷，在十分熟练地穿越地形之后，他拐过一个拐角，四处看看，确认没有任何人后翻开一个大型垃圾箱跳了进去。也就在他关上垃圾箱门的时候，就听到一群人快速地从那边穿过，冲向那个男人和女人的方向。紧接着，就是一阵的战斗声响，和死亡前的惨叫声，撕裂这雪夜之下的宁静。
——
安静了吗？
不知道。
刚刚还在喧闹的巨大战斗声响，现在却是已经完完全全听不到了。
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混杂着血腥味的雪片顽皮地从垃圾箱的盖子中钻了进来，刺激着躲在这里的人，让这里面的这只小老鼠高度警觉着。
他在等。
继续等。
就算这个垃圾箱里面阴暗潮湿，充满了一股不明所以的酸臭味，并且布满了冰冷与阴暗，他也还是在等。
等到外面真的彻彻底底地安静，等到外面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等到他能够听到雪片拍打着垃圾箱的盖子的时候，他才会考虑从这里面出去。
但，长久的等待却是让这个小乞丐的身体渐渐麻木。冬日的冰冷开始逐渐逐渐地剥夺他的知觉。
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原本一直强行支撑着的双眼，如今也开始变得疲惫不堪。
小乞丐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低下头。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能够放下心来看看怀中的这个女婴。
小女婴的脸蛋，红扑扑的。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外面的状况，凭借着从盖子缝隙中透露出来的那些许的光亮，这个小丫头似乎已经睡饱了，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一双，如同绿宝石一般的翠绿色的眼睛。
小乞丐看着这个这个女婴，这个女婴也看着小乞丐。
片刻之后，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上浮现出些许的红润，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冲着这个小乞丐笑着。
笑？
小乞丐的目光，却是依然如此的冰冷。
常年生活在下水道中的老鼠当然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个偶然间拿到手里的烫手山芋早就到了应该及时甩开的地步。
当下，小乞丐松开手，毫不在乎地将这个小丫头扔在垃圾箱的角落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然后，当他试图去推开垃圾箱盖子，看看外面是否平安的时候……
“！！！”
一股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般的痛楚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血液就好像冻结了一样，五脏六腑也都像是被冰封一样！
——如果我们的女儿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
女人的警告赫然出现在脑海之中，小乞丐的身躯几乎冻僵！他的眼睛瞪大，却闭不上，布满血丝的眼白艰难地将瞳孔转过来，看着那蜷缩在角落里，面色渐渐开始变得痛苦起来的小女婴！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但是在这小小的垃圾箱之中，小乞丐抱着那个如同珍宝一般的小女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知道，他体内的冰雪，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雄鹿帝国……风吹沙……神圣……恩宠……”
小乞丐喃喃自语，反复念诵着这三个地名。在反复念诵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精神稍稍冷静下来一点。
之后，他的目光才落向那把黑色长剑之上。
很重的剑，看起来完全没用的剑。
但是应该可以卖点钱。
小乞丐掂量了一下这把剑的份量，但是可惜，实在是太沉了，拿不动。并且这把剑实在是太过招摇，拿着出去的话估计不等走到店铺，就会直接被人抢了。
果然，还是放弃。
这个主意一定下，小乞丐立刻松开自己握着剑的右手五指，张开……
咔嗒。
轻响，在剑柄即将从小乞丐的手掌中滑落的瞬间，发出。
紧接着……
巨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