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疗
日头清冷。
呼啸而过的秋风，卷起飘落的残叶，在低矮的木屋顶上盘转回旋。
很难想象，距离冒险家工会仅仅两个街道的贫民区，却是灰白色的世界。
一栋普通的木屋静静地伫立着，斑驳的木板墙和略显陈旧的窗户，无不透漏着一种褪色般的落寞感。
然而，刚从酒馆出来的冒险三人组，此刻却怀着忐忑的心情，哆哆嗦嗦地敲响有些破败的房门。
等待的时间着实煎熬。
足足一刻钟后，内里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嘎吱一声，屋门缓缓打开。
一个男人探出脑袋，声音沙哑，分辨不出年龄：
“是你们预约的血疗？钱带了吗？”
三人组急忙点头，旋即将装满铜子和两三个银元的小布袋恭敬地递上。
接过钱，木屋里的男人这才敞开门。
他整个人包裹在灰黑色斗篷底下，藏得严严实实。
斗篷男捏了捏钱袋，随即让开身子，示意三人组进屋。
屋内的陈设简陋至极，空荡荡的房间里，仅在中央摆着一张木质板床。
床板显得有些破旧，甚至还有几只蛆虫在啃噬着木材。
斗篷男指着床，示意背着战斧的大汉躺上去。
接着，他从身后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玻璃试管，暗红色的血液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看得三人组心头有些发毛。
利用吊瓶样的仪器操作完成后，斗篷男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血液缓缓流进大汉的身体。
随着那管神秘血液的输入，大汉原本乌青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气息也越发厚实起来。
旁边，两名队友相视一笑，绷着的心弦终于松解下来。
眼看着战斧大汉逐渐好转起来，三人小队重新燃起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他们仨出身在远方的小村落里，从小听着村头大爷讲述的冒险故事长大。
只因为向往着吟游诗人口中，凌驾于世俗的‘超凡者’传奇，他们便毅然地离开自小生活的村庄，在荆棘领冒险家工会里登记了姓名。
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点亮灵性，晋升超凡，成为受人仰视的‘贵族老爷’。
然而，现实很快就赤裸裸地砸在他们脸上。
第一次踏足死亡沼泽。
第一次从刺红蜘蛛的毒网中逃脱。
第一次看着同行的队友被熊地精敲碎天灵盖。
…
见识过太多的‘第一次’以后，三个本该成为农夫的乡下汉子终于明白。
他们从小听到大的传说，只是哄小孩的童话。
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卓越的天赋，甚至于连像样的武器装备都没有。
他们注定只是一群‘臭鱼烂虾’，一群每天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底边……
不过，比起从田地里抛食来说。
冒险委托的收入，确实要丰厚的太多太多。
只要人还活着，还能出任务……
大家早晚能攒够钱，回到乡下，盖一座磨房、买几亩薄田，成为村里人人羡慕的农场主。
“行了，治疗完成，赶紧离开。”
“下个月还是这个时间，记得提前预约，过时不候。”
斗笠男毫不留情地打断三人组的臆想，摆手赶人。
三人组也不多待，躬身道谢后，迅速离开。
正当斗笠男收拾起房间时，一道清亮有力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方便问下，你刚刚给人输的是什么血呢？”
罗兰靠在窗沿，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温和仿佛邻家兄长一般。
斗篷男却像大白天见到鬼一般，指着面前的身影，说话都有些颤抖。
“你……你是谁？血疗的话必须预约！”
“看来不太方便，那我就自己来了。”
话音刚落，罗兰身影瞬间闪现逼近。
没有动用终焉之力，仅凭体术，他就轻松格开斗篷男的攻击。
反手一记重拳，将其锤在墙上。
“呕……”
斗篷男捂着腹部，像只大虾蜷缩倒地。
“莉莉丝！”
伴随着罗兰的呼唤，魔女迅速从影子里现身。
“他就交给你了，我想知道有关血疗的所有信息。”
“好的，骑士先生，很快就好。”
莉莉丝笑盈盈召出血鞭，俏脸上挂着按耐不住的兴奋。
随手一鞭，便将遮掩身份的斗篷抽得粉碎，露出张煞白的雀斑脸。
“嗯……原来是他。”
罗兰有些意外。
面前这张面容他竟然还有些熟悉。
在蔷薇教堂的时期，他曾在神父费南多的身边见过这个人——
桑格，一个连初阶治疗术都学不会的，牧师学徒的学徒。
莉莉丝的瞳孔闪耀起魅惑之光。
仅仅一个对视，就慑服了桑格的心神。
但很明显。
区区一个个牧师学徒，只配做一双染污的脏手罢了。
魔女接连拷问多个问题，也只能获悉：
大约在两个月前，桑格受到费南多的指派，带着配发的血液来这里开展血疗。
同时记录患者的名单，观测后续的异变情况。
是的，这个同样曾在神像下宣誓，信仰正义与光明的牧师学徒，从一开始就知道，接受‘血疗’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依然遵照指示，将带着邪诡力量的血液，输进了十多个可怜人的身体内。
偏偏，关于神秘血液的来源，血疗引发异变的原因……
他一概不知。
卑劣，且愚蠢。
眼看已经问不出更多信息，罗兰轻弹指节，结束魅惑。
当下走到桑格面前，微笑着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认得我吗？”
转职终焉骑士后，罗兰原本耀眼的金发变成纯粹的雪白，面容气质都与过往截然不同。
除非‘挚爱亲朋’，否则确实难以认出他的身份。
桑格刚从控制状态脱离，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您……您是哪位大人物？”
显然，作为蔷薇教堂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桑格早已忘却那位本就与他不在一个世界，如流星般耀眼的神圣骑士。
但此刻，被莫名恐惧笼罩的牧师学徒，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
发疯似地磕头求饶。
“下地狱后，多等一会儿。”
“会有熟悉的人，去陪你的。”
说话间，罗兰伸出手。
在桑格惊骇恐惧的目光中。
扭断了他的脖子。
罪恶不是他取死之道，愚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