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波兰，隐忍
奥古斯特的命令下，被寄以重望萨克森-波兰联军匆匆出发，围攻被奥斯曼土耳其占据已久的卡米涅茨要塞。
这支军队不可谓不庞大，经验丰富的特劳特曼斯道夫将军指挥着20000名萨克森士兵，其中包含9300名骑兵，又配备了来自海牙的工兵与工程师，这些人在同法国战争结束后就被奥古斯特所雇佣。
王室野战司令官费利克斯·卡齐米日·波托茨基则指挥着24000名波兰士兵，其中约一半人是骑兵。还有6000名士兵正从立陶宛赶来，他们是由刚向奥古斯特投降的萨皮埃哈家族与其他立陶宛家族征募的。
这三支军队如果汇合起来，将足足有50000人之多，在欧洲已经是规模相当大的一支军队了，考虑到土耳其的主力被欧根亲王牢牢牵制在巴尔干地区，这支萨克森-波兰-立陶宛军队在指挥得当的情况下，无人能挡。
但出乎奥古斯特意料之外的是，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波兰军队行动的消息很早就被泄露，在苏丹的命令下，2000名禁卫军与15000鞑靼骑兵组成的援军，携带着大量粮食与弹药到达卡米涅茨要塞中。
援军到达后，没有坚守孤城，坐以待毙，鞑靼骑兵溜出城外，坚壁清野，又突袭了波多利亚省的北部与沃里尼亚，数千名波兰人和乌克兰被杀。
因此，纸面上人数众多的萨克森-波兰军队被迫分散，保护居民与交通线，以至于费利克斯·卡齐米日·波托茨基只有6000名士兵可供他用以同奥斯曼人作战。
至于立陶宛人.....
“可恶的萨皮埃哈家族，他们肯定是被瑞典人收买了！”
奥古斯特捏着亚历山大·帕维尔·萨皮埃哈写来的信，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在信中，萨皮埃哈列出了行军路上的各种各样的困难，比如说雨下太大，道路泥泞，不能前行。太阳太大，天气炎热，不能前行，等等等。
总之，立陶宛到波多利亚之间几百公里的路程，萨皮埃哈走的如同色诺芬长征般艰难，看起来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了。在萨皮埃哈家族的榜样下，其他立陶宛家族也有样学样，故意拖延进军速度。
“萨克森的将军迟到一天，我就可以把他送上断头台。可这些叛国者是波兰贵族，按照该死的波兰法律，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任命官员和将军，不能罢免官员和将军。没有议会的允许，我不能征募一兵一卒，也不能解散一兵一卒。这就是波兰！君王没有权力一团糟的波兰。”
在公共场合，奥古斯特总是以波兰立陶宛联邦国王自居，热情的接待波兰的施塔赤塔与盖特曼们，宣称自己信奉波兰的黄金自由法则。
在他信任的萨克森顾问雅各布面前，奥古斯特就毫不掩饰对波兰人蔑视。
“选侯，只要您有军队，就不必担心波兰法律的约束。您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敢反对您。您之前从萨克森带来的德意志军队，部署在立陶宛。所以萨皮埃哈家族向我们投降，现在我们的德意志军队被派往南方，对付奥斯曼人，他们就对您阳奉阴违，不再遵守您的旨意。”
“够啦！我就不该接受他们的投降，只有把叛乱者全都绞死，才能让人敬畏我。”
“如果您当时把他们绞死，波托茨基、恰尔托雷斯基、拉乌维齐.....所有名门望族都会起来造反的。”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奥古斯特叹了口气，“可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现在，那个瑞典的卡尔派遣的军队就在立陶宛的国境线上，我对这群叛国贼听之任之，不出兵也好，不交税也罢，只要不公开反对我，引瑞典人进来，就随他们去吧。”
“如果波兰的其他家族也群起效仿，该怎么办呢？您不如像瑞典国王妥协，只要满足了他的要求，我们可以派遣一部分军队，他可以派遣一部分军队，共同讨伐立萨皮埃哈家族。”
“不行！”奥古斯特忽的站起来，倔强的说，“向卡尔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伙子让步，显得我好像是个小丑一样。再说——即使同意他的要求，瑞典军队进来了，保不住是引狼入室。他们会像古斯塔夫二世时代那样吃光立陶宛的。”
“不试试您怎么知道呢，”雅各布嘴角上扬道，“再说，就算瑞典军队劫掠，抢劫的不过是立陶宛罢了，这反而有助于永久性的削弱当地权贵。”
“就算如此，我也不需要瑞典帮助我。卡尔迟早是我们的敌人！等着看吧，我们还不需要向他求饶。”
奥古斯特狠狠的说道。
...........
一个月后，利沃夫旁的斯瓦鲁斯克，奥古斯特的皇家营地迎来了一行神秘的客人，他们的傲慢态度，相比瑞典人更甚。
令不明所以的人疑惑的是，这群客人打扮的十分朴素，穿的同铁匠、木匠和马夫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
“他们是英格兰与荷兰过来的？”手持长戟的萨克森人偷偷问一同站岗的卫兵道，“选侯如此尊敬他们，莫非是他们可以制造出可以同时射击六发子弹的步枪？”
“嘿嘿嘿，说不定他们可以用鱼皮、猪脂肪和羊肠制造做与女人一模一样的玩偶。”
“闭嘴！这群人啊，是俄罗斯使节团。里面可是有俄罗斯国王在的。”
“俄罗斯国王？俄罗斯的统治者难道不是可汗吗——说不定是苏丹、沙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谁了解这个野蛮的地方吗？”
奥古斯特焦急的等待着，在他亲自指挥下，来自法国的巴洛克乐乐团，来自意大利的歌剧团，都随时准备进行演出。
俄罗斯人看到在乌克兰的乡下，仍然有如此高雅的艺术演出，一定会为萨克森宫廷的奢侈富有感到震撼吧！
当俄罗斯使团到来时，奥古斯特立即迎了上去，他这次没有穿着盔甲，而是按照路易十四引导的法国潮流那样，穿着丝袜与高跟鞋，外披长袍。
跟着奥古斯特的萨克森军官与贵族们，也按照他们的职位与身份，穿着他们所能穿着的最华丽的服侍。
奥古斯特张开怀抱，“欢迎我的......”他眼珠子转着，一下子没有认出俄罗斯使团中哪位是沙皇。最后，俄罗斯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穿着造船匠服装的魁梧男子向前走了一步，用劲的抱着奥古斯特。
“....朋友”
奥古斯特尴尬的补充道。
“喔！我们怎么是朋友呢？我们是兄弟才对！我好想念你——什么？我们没有见过？没有见过我也想你！你还好吧！”
俄罗斯沙皇彼得用力的拍打着奥古斯特的后背，直到奥古斯特被拍的喘不过气来，才渐渐停下。
“......我还好。”奥古斯特说道。
“你还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消息。”彼得激动的说道，他伸出了手，“嘿，我们应该握手！”
“是的，为了波兰与俄罗斯的友谊，为了《永久和平条约》！”
《永久和平条约》是双方在1686年时共同签订的条约，规定波兰俄国永远不交战，放下仇恨，共同对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这个条约一直持续到波兰卫宪战争才算是失效。像什么瓜分波兰——你是“自愿”割让的，不可能说我们俄国违背条约喔。
奥古斯特发现他的手伸出去后，再也缩不回来了，彼得正以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力度，用力的握着奥古斯特的手，奥古斯特试图反击，但拼尽全力，无法战胜，直到脸涨红时，彼得才松开。
“嘿，兄弟，我听说你是德意志诸侯里力气最大的。就想试一试。”
看着用力甩手的奥古斯特，彼得笑道。
“可是没有想到——不过如此吗。”
“咳咳咳，今天我状态不好，”奥古斯特与彼得走进会议室后，对着跟随他，面露尴尬笑容的萨克森人们说道，“你们可以退下了，我要和彼得谈正事。”
“正事？你说的是什么正事？”
“对抗土耳其人和瑞典人的正事。”
“老兄，你需要我帮忙打土耳其人吗？”彼得笑着问道，“听说你的军队正在围攻卡米涅茨要塞，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没有困难。鞑靼人已经被我们打败，工兵正在挖地道，现在就等安置火药桶，炸塌城墙，英勇的萨克森人和波兰人，就可以消灭所有土耳其佬了。”
奥古斯特避开彼得的目光，眼神闪烁。
“我想也是，”彼得一拍大腿，“德意志人的步兵和炮兵这么厉害，怎么会打不赢土耳其人呢？我在围攻亚速的时候，只有两个步兵团是按照你们德意志人方式训练和武装起来的，就拿下了这个土耳其据点。你们德意志人要拿下卡米涅茨，肯定很容易！”
“是啊，土耳其人空有勇气，却不知道怎么用科学来武装军队，要击败他们很轻松。当年我在匈牙利是帝国军队总司令，让土耳其佬害怕的要死，据说他们的妇女吓小孩的时候......”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对付瑞典人？”意想不到的是，粗爽的彼得忽然开始精明起来。
“不只有瑞典，还有萨皮埃哈家族，没准还有其他家族，您知道的，波兰总是发生内乱。”
彼得听到奥古斯特的话后，摇摇头。
“我帮不了你。”他直截了当的说。
“您应该清楚，俄罗斯和波兰是盟国，我们一起对付过土耳其，现在土耳其人已经被打败了，就应该共同对付瑞典，瑞典是个邪恶的国家，他控制着俄罗斯的出海口，所有俄罗斯的粮食和毛皮出口时，都要被瑞典人赚上一笔。”
“你说得对，我到荷兰时就必须经过瑞典领土，才能出海，当时，瑞典的官员把我当名普通人一样对待，我忘不了这件事。”
彼得用力锤了下桌子，锡制的水壶随着一同舞蹈。
“可正是这次经过瑞典领土，让我认识到了差距。瑞典军队训练有素，而俄罗斯呢？除了我亲自训练的两个团外，其他的步兵都是由贵族指挥的民团罢了！此外还有射击军——他们早就和土耳其禁卫军一样，好几次想杀掉我啦。还有波耶们自己的贵族骑兵，哥萨克人，卡尔梅克人，切尔克斯人.....”
“虽然我并不了解俄罗斯，但我听得懂您在说什么。”
奥古斯特露出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他只是萨克森选侯时，以为世界上所有军队都该如臂指使。直到他当上波兰国王，面对波兰人和哥萨克人，才知道指挥支多民族、成分混杂的部队有多么痛苦。
“所以，我不能拿这支军队去对抗瑞典人。等我按照欧洲方式改组好俄罗斯军队，我才能帮助你对抗瑞典人——至于镇压波兰叛乱者，兄弟，不瞒你说，我这次赶回国就是为了对付射击军，怎么会有能力帮助你呢？还有些顽固不冥的旧礼仪派，顿河地区的哥萨克，太多事情要我处理啦！”
“那您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改组好俄罗斯军队？卡尔继位不久，这时候对付瑞典正合适，时间不等人啊！”
“至少五年，”彼得苦笑道，“如果萨克森愿意提供火枪火炮，还有军官的话，倒是可以快一点。假如那群留着大胡子的老不死没有反对的话。”
那还不是要钱！奥古斯特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许下和波兰暗地里结盟，将来共同对抗瑞典的承诺后，彼得匆匆赶回国，留下在前线对抗土耳其人的奥古斯特。
在立陶宛混乱愈发加重的情况下，瑞典重兵压境的情况下，奥古斯特决定从卡米涅茨撤军，重新进军立陶宛，避免瑞典利用这个时机进攻波兰。
然而，德意志军队的劫掠再度引发了波兰贵族们的不满，在撤军时的阅兵式上，费利克斯·卡齐米日·波托茨基之子，米歇尔·波托茨基，带领自己的私兵，在一次醉酒后狠狠的羞辱了忠于奥古斯特的马林堡总督。
波兰军队和萨克森军队再次剑拔弩张，波兰权贵们发誓，如果发生冲突，他们会使用游击战的方式来对抗德国人。这场冲突，再一次的摧毁了奥古斯特的计划。
“波兰人，都是群蠢货，瑞典人就在门口，不去同瑞典人作战，却来反对我。”
在经历如此多的挫折和背叛后，奥古斯特心力憔悴。他决心向瑞典支付200万塔勒，以换得一时平安。
“这只是暂时的隐忍罢了！等瑞典军队帮我们打败萨皮埃哈家族后，我们将用波兰的资源打造强大的军队。那个时候，那个卡尔十二世一定后悔现在的决定。”
他向萨克森的大臣们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