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闭馆日,我在清朝当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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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年的筹备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雪粒子便扑簌簌地砸在窗棂上。张若兰抱着鎏金手炉缩在耳房角落,铜镜里映出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像朵颤巍巍的梅花。外头忽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瓷片迸裂的脆声,公主训斥驸马的话音裹着寒风扎进她耳膜。

“堂堂和珅长子,倒学市井泼皮在雪地里打滚!”

她将手炉往炕上一搁,提着素缎裙摆往庭院跑。抄手游廊的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映得满地积雪忽明忽暗。丰绅殷德正跪在碎成齑粉的珐琅花瓶旁,玄色蟒袍沾满雪泥,额角一道血痕蜿蜒至下颌。固伦和孝公主攥着马鞭立在三步开外,织金斗篷下露出一截猩红指甲,仿佛蘸了人血。

“奴才这就收拾……”张若兰扑通跪下,指尖刚触到瓷片便被攥住。

“轮得到你献殷勤?”公主的鹿皮靴碾过她手背,剧痛让她险些咬破舌尖,“既心疼主子,便去佛堂替他抄三百遍《地藏经》!”

待庭院重归死寂,张若兰才敢抬头。丰绅殷德仍跪得笔直,脖颈却垂成一道屈辱的弯弧。她摸出帕子替他擦拭血迹,他忽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节:“你也觉得我荒唐?”

“雪地里打滚的孩童,才是活人该有的模样。”她轻声说,腕间玉佩硌得生疼。那枚刻着满文“福裕”的玉坠子,此刻竟隐隐发烫。

二更天时,她揣着金疮药溜进西厢房。丰绅殷德正倚在黄花梨榻上饮酒,半边脸隐在烛影里,像尊剥落的泥塑。案头摆着幅未完成的《雪竹图》,墨迹被酒渍晕染成团团污痕。

“公主派人盯着呢。”她夺过酒壶,蘸了药膏的指尖抚过他额角,“您今日不该顶撞太上皇……”

“皇祖父骂我文不成武不就,倒不如和琳叔父家的庶子!”他忽然笑起来,眼尾泛着醉意的潮红,“人人都说丰绅殷德是靠着阿玛才得乾隆赐名,可谁记得我十岁便能背全《四库全书》纲目?”

烛芯爆出朵灯花,映得他瞳孔亮得骇人。张若兰想起史书上那句“帝赐名丰绅殷德,授固伦额驸,赏戴红绒结顶冠”,喉头突然哽住。眼前人分明是史册里模糊的墨点,此刻却化作血肉鲜活的温度。

“您听过寒号鸟的故事吗?”她将药瓶搁在缠枝莲纹的案几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玉佩,“得过且过地叫着‘得过且过’,等真到寒冬腊月……”

“便冻死在崖洞里?”他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残酒,“你倒会拐着弯骂人。”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挠。张若兰望着他腰间垂落的明黄丝绦,那是去年万寿节乾隆亲赐的吉服配饰。史书记载嘉庆四年正月初八,这条丝绦会变成勒死和珅的白绫。

“奴婢家乡有句话,”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雪下得再厚,底下埋的总是春芽。”

丰绅殷德突然倾身逼近,酒气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后背抵上冰凉的板壁,玉佩紧贴着心口发烫,仿佛要灼穿皮肉。

“你究竟从何处来?”他指尖掠过她鬓边绒花,簪尖在烛火下淬出冷光,“初见那日,你对着乾清宫方向喊‘故宫’,可紫禁城何时有过这等称呼?”

张若兰呼吸骤停。那日她远远望见太和殿金顶,脱口而出的现代称呼竟被他记到现在。玉佩愈发滚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袖中颤抖的指尖。

“奴婢……”

梆子声突兀地撕裂夜色。巡夜侍卫的灯笼光扫过窗纸,丰绅殷德猛地将她拽入帐幔。沉香帐如水波垂落,隔出方寸间的暖意。他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带着薄茧的指腹按着玉佩纹路:“这玉坠的雕工不像内务府的手笔,倒似……倒似唐代游仙窟里的飞仙纹。”

张若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史学家至今未考证出丰绅殷德佩玉来历,此刻他指尖抚过的每一道刻痕,分明与二十一世纪恭王府出土的陪葬玉器纹路重合。

“驸马爷!”门外突然响起小厮的急唤,“公主咳疾犯了,传您即刻过去!”

暖意瞬间抽离。丰绅殷德起身时带翻案头烛台,蜡泪泼在《雪竹图》上,将墨竹烧成焦黑的窟窿。他走到门边又顿住,解下狐裘扔给她:“雪夜难行,仔细冻着。”

张若兰攥着尚带体温的裘衣,看那玄色身影没入风雪。玉佩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纹,莹蓝幽光在裂痕中一闪而逝。她突然想起史书记载,丰绅殷德临终前攥着块残玉,上头满文“福裕”只剩半个“福”字。

三更鼓响时,佛堂长明灯下多了沓《地藏经》。张若兰揉着酸疼的手腕,在最后一行添了句小楷:“公元2023年冬,故宫研究院发布《和珅家族墓葬考》,确认丰绅殷德陪葬品中确有唐代风格玉佩一枚。”

窗纸透进青灰色天光时,她伏在经卷上沉沉睡去。梦里有人隔着雪幕唤她“若兰”,声线像极了那个在拍卖会上与她争抢古玉的收藏家。而案头未干的墨迹正被晨露晕开,将那行现代字迹化作团模糊的泪痕。

腊月二十三的晨雾还未散尽,和珅府邸的朱漆大门便吱呀作响。张若兰裹着狐毛领的藕荷色棉袍,呵出的白气在琉璃窗上凝成薄霜。她望着廊下鱼贯而入的杂役们,三十六个盛满饴糖的青花瓷罐正被抬往祠堂——那是祭灶王爷的必备供品,连糖块的八角棱角都需用银簪逐一修整成如意纹。

“愣着作甚?公主传你去库房点算绒花。“大丫鬟翡翠的呵斥声刺破晨雾。若兰低头应了声,绣鞋踩过新铺的猩红毡毯时,瞥见缝隙里几粒未扫净的黍米。这是特意撒给“踩岁“的吉祥物,可那暗褐色的碎粒总让她想起现代街边小贩卖的糖炒栗子。

库房里的苏绣帘幔浸着沉水香,固伦和孝公主正用鎏金护甲拨弄一匣东珠。若兰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听着公主与内务府太监核验贡品清单:“掐丝珐琅太平有象烛台十二对、缂丝岁朝图挂屏六幅...“当念到“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石榴树盆景“时,公主突然将册子掷在若兰跟前:“既通文墨,便由你誊抄三份。“

砚台里的松烟墨冻得发硬,若兰研墨时故意打翻砚滴,几点墨汁溅上公主石榴裙的蹙金云纹。这招是和《红楼梦》里晴雯学的,果然换来公主冷笑着甩袖离去。她趁机翻开册末的夹页——那里记载着和珅私购的二十车辽东貂皮,本该出现在嘉庆四年的抄家清单上。

暮色降临时,西跨院传来锯木声。若兰借口送绒花溜过去,见工匠们正在雕刻鳌山灯架。三丈高的木架已初现蓬莱仙岛轮廓,嵌着螺钿的玉皇大帝像下,几个小厮正往暗格里塞账本。这灯架正月十六就要焚毁,难怪史书从未记载和珅在此藏匿过盐引凭证。

“姑娘当心!“丰绅殷德的声音突然响起。若兰后退半步,恰避开倾倒的檀香木梁柱。他今日穿着石青色蟒纹补服,腰间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那上面“福裕“的满文刻痕与她怀中的信物如出一辙。

“这灯架要悬九百九十九盏灯,取九九消寒之意。“他扶正她发间歪斜的银鎏金点翠簪,指尖温度透过貂毛暖耳传来,“阿玛说圣上今年要亲临观灯。“若兰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密函,火漆印的纹路像是两江总督的私章。

除夕夜宴的筹备最是凶险。当若兰捧着鎏金錾花铜胎火锅穿过游廊时,听见管库嬷嬷正训斥小太监:“雪蛤膏少了两钱?把你熬成脂油也抵不上!“那装雪蛤的青玉荷叶罐,后来会在抄家时摔碎在公主寝殿的汉白玉阶前。

子时梆子敲响时,若兰瘫倒在耳房的硬木榻上。窗外飘起细雪,却掩不住东院传来的算盘声——和珅正在核算各省“孝敬“的年敬,那噼啪声像极了她现代上司敲击键盘的节奏。她摩挲着玉佩,忽然想起史书记载嘉庆三年元宵节的大火。那场烧毁户部档案的离奇火灾,莫非就起于这座即将完工的鳌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