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赖宝的预感
赖宝的预感,或许不准,或许被外围的人消弭了。
总而言之,风平浪静,连上庄的细腰犬都没叫几声。
程水生从兄长家抱了一只刚刚断奶的细腰犬送给程处亮,程处亮很是欢喜。
尤其是细腰犬舔着程处亮手掌时,满屋子都是程处亮快活的笑声。
“兄长,给它取个名字吧?”
程处亮目光闪动,旺财之类接地气的名称显然不太合适。
“它四爪雪白,就叫踏雪吧。”
程处亮很喜欢这个名字,“踏雪”之声不断起伏,细腰犬也摇着尾巴,不时轻“汪”一声附和。
程水生挑的细腰犬,最温顺、最认家,不是那些喂不熟的狗。
“郎君,田假一休半个月,御史台不会有意见吗?”
程水生询问。
程处默笑道:“田假每个官员都有,我又不是啥特例。不过,遇事就得上,到时候田假也不翼而飞了。”
好事不灵坏事灵,第二天午时,御史台就差令史景井禁来请程处默了。
匆匆回怀德坊更衣,程处默问道:“出啥事了?”
景井禁唇角扬起一个弧度:“一个悲伤的消息,殿中侍御史秦巢荨麻疹发作,堂尊让他回家静养。”
急性荨麻疹发作,可能是过敏体质的人吃了不应该吃的。
景井禁微笑:“主簿关心官厨,特意加了一道菜——蚂蚁卵。”
弓开道应该是知道秦巢会犯荨麻疹,才特意弄了蚂蚁卵来给官厨。
毕竟,弄熟的蚂蚁卵看上去就像豆腐渣,口感又要好得多。
程处默该庆幸,自己跟弓开道的关系还不错。
急性荨麻疹其实不影响秦巢继续当值,一剂汤药就能消除多数不良反应了。
可御史大夫萧瑀借题发挥,让他回家静养,就能看出秦巢在御史台的日子不多了。
匆匆入御史大夫寮房,接过轮值的差事,程处默精神抖擞。
萧瑀看了一眼程处默:“提前让你终止田假,可有什么想法?”
牛马能有什么想法?
程处默回答得大义凛然:“身为御史台一员,御史台需要下官去哪里,下官就去哪里。”
当然,坑除外。
萧瑀点头:“不错!秦巢不堪大用,本官准备让右武卫录事参军崔仁师替代他。”
秦巢的小心眼,萧瑀本来就不太看得顺眼。
同类相斥,萧瑀自己极厌恶那些没本事、心眼又小的人。
虽然秦巢的荨麻疹发作得蹊跷,却也正好让萧瑀借机拿下秦巢。
秦巢恐怕想不到,自己养个病的工夫,在御史台的官位就没了。
要知道,御史台的品官都是清望官,虽然品秩不高,却可能一飞冲天。
清望官的位置,是许多人削尖脑袋都想钻营到的。
这些事本不该是程处默知道的,萧瑀却坦然相告,隐隐有视程处默为心腹的意思。
程处默的孝名让萧瑀赞赏,他请罗汉寺的禅师为阿娘孙氏颂经的举动,更让萧瑀觉得亲切。
南梁萧氏,那可是虔诚的佛教信徒!
出了御史大夫寮房,程处默看到弓开道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禁叉手微笑。
彼此心照不宣,至少在目前,程处默与弓开道还不是敌对的。
台院当值的是侍御史唐临,一个力求公正的人,程处默在他面前都差了点。
“想不到能与唐御史同时当值,真是人生一大快事。”程处默叉手。
“程御史过谦了,你力争取消断趾之刑,本官也是钦佩的。”唐临温和地还礼。
寒暄之后,各归值房。
值房就在寮房旁边,景井禁帮程处默放好被褥、灯笼,随即告退。
偌大的御史台安静下来,只有虫豸、猫鼠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闲极无聊的程处默,在御史台的空地内扎四平马、练拳,直到余晖尽去才点起灯笼。
这年头,值房里没啥能消遣的,程处默只能翻出简陋的《武德律》温习。
《武德律》是在隋朝律法的基础上简单修改而成,粗糙得很,所以官员判决案子时,有很大的自主裁量权。
就凭程处默粗浅的律法造诣,都能在《武德律》中挑出几个小问题,何况是长孙无忌之类的大家了。
“走水了!”
不知是哪个衙门发生了这种小概率事件,自有当值的官吏与左右骁卫救火。
程处默提起横刀,在御史台内小心巡视。
在他看来,这就是声东击西。
唐临和衣而出:“程御史小心。”
他武力不行,只能做看守寮房、值房的事。
谁都不傻,好端端的皇城会失火,其中定有猫腻。
程处默横刀平拍,一只野猫落地。
死的。
凭借点点星光,程处默笔直前进,横刀突然向左右拍出。
两声惨叫传出,两名黑衣人被程处默揪了出来。
“都怪你!非要搞什么声东击西!”
“我怎么知道这人那么胆大?”
吵吵嚷嚷,两名黑衣人哪怕动弹不得,也还在争论不休。
把人扔到值房外,用皮条捆了,程处默把他们丢给唐临审问。
以程处默的力气,这两名其貌不扬的笨贼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唐临心知肚明,对方潜入御史台,大概是要毁了某些黄卷,以遮掩某一桩旧案。
任凭唐临怎么审问,两名黑衣人只是答非所问。
程处默自言自语:“听说大理狱推陈出新,审讯时削竹签指,也不知道二位好汉能顶多久。”
十指连心,竹签刺进指头的滋味,铁铮铮的汉子都得惨嚎。
黑衣人终于招了。
他们不过是些城狐社鼠,受人指使来毁御史台的黄卷。
区区十贯钱,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送命,人命之贱可见一斑。
右骁卫翊卫入御史台拿下这二名黑衣人时,唐临已经初步理出脉络。
“麻烦了,这事跟鲁国公府有牵连。”
唐临一声叹息。
鲁国公刘树义是冤死的刘文静之子,虽然贞观三年天子为刘文静平反了,并授刘树义鲁国公爵位,却不能平息刘树义心底的愤怒。
刘文静是武德年死的。
程处默一声长叹。
刘树义的选择,在他看来无可厚非,报仇或者忍耐都没有错。
身为人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只不过刘树义是螳臂当车罢了。
啧,赖宝的预感,竟是应验在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