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劫循环

夜幕降临，天空如同被浓墨渲染，棋馆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映出一片昏黄的光晕。赵文城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交错，这是他今天复盘的第三局棋。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透过棋子看到更深层的奥秘。

棋馆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老板早就打着哈欠去里间休息了。墙上的老式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每一声滴答都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啪嗒“，一滴冷汗从赵文城的下巴滑落，砸在棋盘上。他猛地抬头，不知何时，对面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矍，正专注地注视着棋盘。赵文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确定刚才对面是没人的，而且，这个时间点，棋馆的门早就锁了。

“年轻人，这手棋下得不够稳妥啊。“老者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棋盘上的一处，“若是在这里落子，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赵文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手他从未想过的变化，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杀机。他下意识地摸向棋盒，却发现老者的手已经先一步探入盒中。

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更让赵文城心惊的是，当老者的手指拈起一枚白子时，他分明看到棋子穿过老者的手掌，却又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

“啪“，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赵文城浑身发冷。他死死盯着老者的手，那双手的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指节突出得过分，像是......像是死人的手。

“该你了。“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赵文城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摸出一枚黑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棋局在沉默中继续。老者的每一手都精妙绝伦，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赵文城注意到，每当老者落子时，棋馆的灯光就会微微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突然，老者的手停在半空。他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年轻人，你听说过'鬼手'吗？“

赵文城的手一抖，棋子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当然听说过，那是围棋界流传已久的传说——百年前有一位棋艺通神的棋手，因执念太深，死后化作棋鬼，专门寻找棋力高强的对手对弈。

眼前的老者就是鬼手？赵文城眼神顿时变得凝重。

“看来你知道。“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不定，“那么，准备好迎接真正的对局了吗？“

话音未落，棋馆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赵文城惊恐地发现，老者的身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时而清晰，时而透明。更可怕的是，他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那味道让他想起......想起殡仪馆。

赵文城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空气中弥漫的檀香味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要起身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别紧张，年轻人。“老者的声音忽远忽近，“这只是个游戏，一个......生死游戏。“

棋馆的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赵文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咚咚作响。就在这时，棋盘突然发出幽幽的蓝光，每一枚棋子都像是活了过来，在棋盘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老者的身影在蓝光中显得更加虚幻，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棋盘，带起一阵阴冷的风。“该你了。“他说。

赵文城颤抖着手摸向棋盒，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棋局，却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平淡的局面突然变得杀机四伏，每一步都暗藏玄机。

他落下一子，老者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随着棋子落下，赵文城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他看到了一个古老的庭院，樱花纷飞，一位年轻棋手正在与人对弈。那棋手的眉眼与老者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年轻、充满朝气。棋局进行到关键时刻，年轻棋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

“我......我不能死......“年轻棋手的声音充满不甘，“这局棋......还没下完......“

画面突然破碎，赵文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棋馆。老者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你看到了，对吗？那就是我，百年前的我。“

赵文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死死盯着棋盘，发现棋局已经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老者的每一手都带着百年的执念，每一子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机。

“这局棋，我下了百年。“老者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无数棋手败在我的手下，他们的魂魄都化作了这棋盘上的棋子。而你......“他直视着赵文城，“会是下一个吗？“

赵文城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仿佛化作了无数张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无声地呐喊。他知道，这些都是败在老者手下的棋手。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棋盘上一个微妙的细节，这盘棋就是....三解循环！

老者的棋虽然凌厉，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这个破绽极其隐蔽，若不是他曾在古谱中见过类似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发现。

赵文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缓缓落下一子，这一手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杀机。

老者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死死盯着棋盘，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震惊。“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这手棋......“

赵文城落下的黑子发出玉石相击般的脆响，整个棋盘突然泛起血色波纹。老者枯槁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凝结的冰霜正沿着棋罐边缘蔓延。

“昭和七年，京都大雪。“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朗年轻，布满皱纹的脸庞如同被揉皱的宣纸般逐渐舒展，“我在三劫循环中呕血而亡时，棋盘也是这般殷红。“

棋馆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斑驳的木质结构。赵文城惊恐地发现他们正坐在一座江户时代的和室里，纸门外传来簌簌雪声。棋盘上的血迹正沿着星位蔓延，将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染成朱砂色。

老者拾起白子的手突然穿透棋盘，抓出一把带血的棋谱残页：“你看，这是明治四十年本因坊秀荣的诘棋，这是大正三年方圆社的擂台谱...“泛黄的纸页上每个墨字都在渗血，“但他们都解不开这个死局——“

话音未落，赵文城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触及的黑子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脸孔，正是方才在幻象中看到的历代棋手。他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整张棋盘竟是由无数挣扎的灵魂拼凑而成。

“当啷！“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让时空瞬间复原。赵文城低头看见自己左手碰倒了茶盏，褐色的水渍正在棋盘上晕染开一片奇异的形状。这个意外形成的“水劫“恰好打破了原本的死局，那些血色纹路如同碰到盐的蛞蝓般急速后退。

老者的白发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他死死盯着水渍漫过的区域：“原来如此...原来需要活水破局...“干枯的眼眶里渗出两行血泪，“我等了八十七年又四个月零三天，等的竟是个意外...“

整座棋馆突然剧烈摇晃，赵文城看见老者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那些被他吞噬的棋魂正化作萤火从七窍飞出。挂钟的指针开始逆时针飞转，当数字即将归零时，老者突然用最后实体化的手指在血泊中画了个神秘符号。

“小心三劫...“老者的警告被呼啸的阴风撕碎，赵文城的手背上却凭空浮现出三道交错的红色印记。

晨光刺破窗棂时，棋馆老板看见赵文城昏倒在棋盘前。那局未终的棋谱上，白子排列成诡异的卍字型，而赵文城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染血的古棋——背面刻着“嘉永三年鬼门“。